“我今晚不回去了,住賓館,明天回。”
周建軍:“啥?”
俞蘅將老人手機收起來,他幾乎一夜沒睡,因為暴雪不少乘客滯留,賓館床位供不應求,哪裡還有多餘的床位。他在大商場裡泡了一天一夜,要避開監控整理物資,也要休息照顧好自己這把老骨頭。好在商場今晚沒有關門,實在是來搶購的顧客太多了,他才能在商場裡躲夜。
第二天早上九點,他才拖著兩大袋子出門,站在風雪裡攔計程車根本攔不到。大雪覆蓋住兩邊路面,厚厚一層,踩下去能沒到膝蓋。清理出來的路面被壓出一層冰,開車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看情況就算叫到車他也不敢坐,於是轉身進商場衛生間,空手走回借住的老鄉家。
回到家時幾乎成為個凍雪人,把周建軍給氣得,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最後一甩手:“你就作吧!買什麼東西非得這麼趕?看看凍成什麼樣兒!清榮他媳婦趕緊的,幫你媽收拾!”
俞蘅泡過溫水換過衣服,裹著被子終於緩過來,他指揮著鄭涵:“把袋子裡的那兩箱牛奶和糖果禮包和那兩串香腸拿出來給李老姐姐送去,別理你爸,你現在就去送,快過年了住別人家多勞煩人家,那是謝禮快送過去吧。”又指使著周清榮將另一個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那是姜紅糖,去泡上一壺,咱們都能吃。”
“哦,哦!”周清榮就將兒子塞到他爹懷裡,跑到外面找熱水去了。周建軍僵硬地抱著孫子,連動都不會動了,周昊鈞也有些怵他,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都拘束得很。
過了十分鐘俞蘅才喝上兒子泡的薑糖水,周昊鈞死活不肯喝,嚎得天崩地裂,如果附近有山的話必定會被震得雪崩。俞蘅指揮兒子兒媳:“給他灌下去!兩個大人都制不住他小孩兒一個丟不丟臉了?真不行讓我來!”
周清榮自尊心上湧,擼起袖子保證:“我能行!老婆我按住他你來灌!”
周昊鈞:“嗚嗚嗚嗷……”
下午兩點時,雪更大了,李家人忙著上屋頂掃雪,俞蘅一腳把周清榮踹出去:“不會?不會你不會幫著遞掃帚?要不我去遞?”說著掀開被子要下床,周清榮只好揉著屁股跑出去。
這一天下來,天都是灰濛的,街上能見度非常低,幾乎沒有行人。客廳的電視一直開著,天氣報道一直在變,都是往情況嚴峻處惡化,到了晚間八點還發布強降溫天氣預報。晚上睡覺時俞蘅被凍醒,一把老骨頭像在冰水裡泡著,凍得嘎吱作響。
他在被窩裡發抖,竟冷得說不出來來,他哆哆嗦嗦地去推身邊的周建軍,結果摸到一團冰塊。俞蘅的心在冰水裡蕩啊蕩的,思維也陷入渾濁中,頭暈得像在過山車。他想睡,他很想睡。
現在如果睡著,他真的會死。俞蘅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掌心的穴位,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覺出痛感來。他趁著這點刺痛帶來的清醒,上下牙齒一合咬破嘴唇,喝點血滋潤乾澀的喉嚨,這才發出蚊子般的叫聲。
“清榮…周清榮……”
隔壁床上,周清榮皺緊眉頭,在夢境中自覺地拉緊被子。
俞蘅抖著手從儲物戒指裡拿被子,一下子添了兩床,被子兜頭蓋一臉,可是還是沒有熱乎氣,他的身體也像冰塊,根本捂不暖,這時候需要喝熱水才能由內而外地暖和起來。他伸出手,那隻手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幾乎感覺不到。他估摸著桌子上東西的位置,用盡全身力氣往床頭桌上一掃!桌上的東西掉了一地,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不小的動靜。
“嗚嗚嗚……”周昊鈞哭起來,小貓兒一樣往他媽懷裡擠:“冷、冷好冷啊……”
鄭涵被驚醒,拍拍兒子:“什麼東西掉——嘶真冷!”她推醒丈夫,“快起來降溫了,快點起來,嘶怎麼額這麼冷。”
俞蘅再一掃,剩下的一袋蘋果也滾落在地,周清榮終於醒來,在妻子的催促下爬起來開燈,冷得他直跺腳。
千家萬戶,無數的燈光在午夜亮起。
周清榮打著呵欠:“剛剛是什麼東西掉了,大半夜吵死人了。”
怎麼會有這麼粗心缺心眼兒的人?俞蘅第一次這麼深入代入一個母親角色,就想將周清榮掐在垃圾桶了。還是鄭涵說:“爸媽是不是冷醒了?”下床跺著腳走到俞蘅身邊去,對上俞蘅的眼神:“媽你忍一忍,我讓清榮去找戶主問問有沒有多的被子。”眼神落在床上那花紋陌生的被子上,心裡疑惑,這是哪兒來的?沒來得及問,就聽婆婆說:
“給我倒熱水,我這動不了了。媳婦,再看看你爸,快。”
鄭涵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