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街道顯清淨,遠處有馬蹄聲“吧嗒吧嗒”響起。
漂泊的水色霧氣裡,一輛馬車純白如雪,由遠馳近,最後停在一座府邸的後院門前。
車內人掀開竹簾往外探了探,豈料被另一隻白膩的手拉回,簾子又落了下去。
“怎麼,捨不得?”
奚勍調侃道。
“下次何時再見?”
祁容確有不捨地鬆開手,令奚勍不由一怔。
她轉接笑道:“蘭公子神通廣大,想見誰還不容易?”
祁容即不贊同的一搖頭:“所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看來很快便要體會。”話裡話外,無不透露濃濃的憂傷情意。
奚勍聽完,不禁神情扭捏,低頭沒再與他對視。
如今雖然相認,彼此卻未坦白各自那份心意,又或許代表,他們早已經心神相屬。
“這有何難。”她不以為然,“今後我常去蘭府,不就能見到了?”
“不好。”臉上笑意不失,眸色卻黯了幾分,祁容輕聲道,“我身為商賈,縱不能時時呆在府上,若你我總這樣平白錯過,豈不會讓心底堵悶,況且一個姑娘家……”聲音打住這裡,祁容勾起唇,似笑非笑。
奚勍聽得明白,知他是為自己著想。畢竟古代男女之間總要有些避諱,尤其明面上,被外人看見總歸不好。
雖說,能與自己相知相契的人在一起,她並不介意。
祁容見她沉默,以為在兀自生氣,聲色柔和道:“日後每隔三日,二更時,我都在王府小閣處等你。”
就像重回少時那般,二人於深夜裡談棋對詩,只是而今已不若以往,他們彼此終於可以對笑對望,再也不是——
她一人看著他。
“好。”
奚勍答應,目光帶有幾分留戀地從他臉上流過,最後收眸下了馬車。
祁容從內掀開簾,望見那抹素白身影正湊近高牆處,眸底頓時閃過一道光華,忽朝窗外叫道:“勍兒……”
奚勍剛要縱身躍牆,聽他呼喚,詫異的回過頭。
祁容慢慢踏下馬車階,姿態從容優雅,一襲白衣襯他如玉般明潔。
來到奚勍面前,祁容好像仍不放心,聲音裡淺含一絲關憂,彷彿融水一般慢慢浸潤心底,道:“回去,好生休息。”
自墜崖到現在,兩人幾乎都沒安心睡過一覺。昨夜雖不眠相談,卻絲毫不覺得累。
奚勍赧然,見那雙纖白晶瑩的手指朝自己環過來,輕輕柔柔撥開耳畔幾縷細碎髮絲,動作連著心,猶如絨羽。
“你……也是。”
太過溫柔的目光,讓人快要承受不起,奚勍只覺胸口一陣熱燙,轉而灼燒喉嚨有些難以呼吸。
她別過頭,匆匆丟下一句,纖盈身體便如白燕般飛掠消失。
對於她的反應,祁容壓低聲笑了笑,隨即,眼角餘光往牆角某處瞥去,白袖掩唇,那輕笑,漸成深笑,宛若花枝漫展擴散在整個臉容,乃是稱心無比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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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靳府,奚勍朝自己寢房外左右環視,不見有家僕蹤影,估計這幾日靳恆知道她不在府內,也沒派下人特別留意,對於她這個女兒……怕是要徹底放棄了吧。
心底泛起一絲苦澀滋味,奚勍禁不住自嘲笑了笑,推門走進。
房內擺設同離去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不過目光掃向桌面,奚勍才發現上面放有一盒紅木製的糕點匣,旁邊還擺著些小藥瓶。
奚勍看過,清眸中有暖色光芒淺漾。
想必玉凡知她這次回府不會先驚動下人,而且又在山裡困了兩日,所以特意為她準備這些的吧。
只是昨夜,她並沒有回來。
看向盒裡精緻的糕點,奚勍眼中帶過歉意,玉凡對她,從來都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正想著,一抹俊影伴著清風從後窗外掠進。
奚勍看清來人,先是一驚,但很快笑道:“玉凡……”
見那身影站在窗前不動,奚勍轉念一想,本以為他早已走了,可現在看來……
“玉凡,昨夜……我有些事。”
原本說好很快便回,結果她失信,恐怕對方擔心自己,已守了一個晚上。
修長身影浸在光照下的陰影裡,使整個人看去都像蒙落層灰紗似的黯沉。
聽著她笑,心顫,聽著她話語,心亂,然而一幕鞭閃般地晃過腦海,剎時心痛如絞。
聶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