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星火燃蕙香,嫋嫋煙氣,暈暈動情。爐是香的歸宿,成灰化燼,餘馨繞樑,她想求得圓滿,就要有甘願焚燒的熱忱。
她放不下紫顏,如果此生緣吝一面,就此撒手,未免始終懸系在心,情懷懨懨。能再相見一回,此後天涯相隔,也是無怨。她這樣想著,紫顏因而成了逃避變遷的藉口。
當年在沉香谷,與紫顏、側側相守的那些時日,她已然看清,那對璧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如今的她,該踏出新的一步。
璇璣聽到丹心的訊息,歡呼一聲,躍然而起,像一頭蹦跳的小鹿。
“我去尋他!呀,他會和千姿說什麼?”她緋紅的面容上,關切的神色呼之欲出。
“只有玉翎王賜婚,你才能安返於夏。”姽嫿微笑說道,想到照浪屆時的臉色,想必會很精彩,微微有些難言的愉快。
“對!不然不好向伯父交差,只是千姿……”璇璣想到他傲然的氣度,王者的尊嚴會允許他把和親的女子,拱手推給他人 ?'…87book'她不由沉靜下來,有點欺人太甚的心虛,失卻了與丹心共同面對千姿怒火的決心。
姽嫿悄然焚起一道香品,讓她收攏漸散的信心。
璇璣焦急地在屋內逡巡,青絲如墨色波浪輕輕飛揚,那支累絲嵌寶金鳳簪上,淡紫色的珍珠如流星,毅然刺破虛空,朝無邊的黑暗下墜而去。她的身影沒在燭火照不到的暗影處,一陣香氣幽然飄來,包裹起她的猶豫不安。
璇璣慢慢鎮定下來,像是一隻蚌終於開啟了緊閉的殼,有了決絕的膽色。
“我不能讓他獨自面對千姿,這是我的人生,我的歸宿,我再不想讓別人做主。”
她走入夜色中,與來時的迷惘不同,此時的腳步,輕盈卻執著。
姽嫿目送她離開,卻見月下不遠處,墟葬一身翠羽輕裘,如孤鴻佇立,靜靜看著她。她忙笑迎他進屋,自從在薩杉遇上墟葬,周遭友朋漸多,入北荒後那種煢煢無依的感覺消失了。這回多虧他與娥眉援手,比起往日交情,又親近了兩分。
墟葬落在後面,悄然把門開了一條縫隙,寒光透進來,似把屋內的空寂散去了些。
“你的劫難應在這幾日化解,我過來看看。”他嗅出了百里香的氣息,在極西之地,它意味著勇氣。
“是,我已知因果,想是快好了。”姽嫿語氣輕快,與先前判若兩人。
墟葬微微一怔,細看她明眸皓齒,燦燦如星,道:“你想明白了?”
“這些天吃茶吃膩了。”姽嫿朱唇輕抿,淺笑著從白釉蓮花溫碗中取出注子,替他斟了一杯,“正好在溫酒,你喝點酒暖暖。”
墟葬捧了酒杯在手,凝神看著她,萬千思緒,在這一瞥中盡情顯露。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呢?蘭心慧質不足以描其骨,絕色天香不足以形其容,她就是千百道妖嬈香料,焚之以火,化作一縷馨香,飄然而去。
姽嫿心下大奇,怔怔盯了他看,心頭一震,幾乎落下淚來。這一年輾轉南北,一顆心始終繫念著此人,如今想不到,竟忽然到了眼前。
是他,是他,是他。
陰晴圓缺,心上不圓滿的那一角,終於堪堪補就。
“你……你終於是好了。”她長長一嘆,千言萬語在這嘆息中,煎熬摔打。再看他時,哀怨的眼神即刻變作嗔怪,柳眉一豎,冷哼了道:“紫顏,別用你的障眼法蒙人,墟葬才不會這樣看我。”
對面那人露齒一笑,眉端百媚,星眼波聚,若說容貌只得七分風流,這一笑,更添了五分神采,英姿丰儀令人側目。
姽嫿呆了一呆,“果然是你。”
紫顏知她心細如髮,苦笑著賠罪道:“本想扮做你師父,但身形不像,我也久不做女裝,便作罷了。想到你既無法聞香,辨不出我和墟葬的氣息,混一混也是容易。唉,果然我的手藝生疏了。”
“你不是和側側尋那異蠶去了?”
“我走到半途,聽說千姿在此,心生感應,就先趕過來。還好不算太晚,趕上和皎鏡一起入城。”
姽嫿想起皎鏡的話,恨恨地道:“這個傢伙,又來消遣我……”
“我特意躲著不見,原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居然病了。皎鏡順水推舟,讓我來給你醫病。”紫顏咳咳數聲,不去看她眼角眉間的愁思,半晌才道,“他說,你是心病。”
姽嫿撲哧一笑,心中無限感慨,想不到與他再見,竟無悲無喜,落了這麼個驚奇場面。這一想,糾結多時的心鬆脫下來,亂緒悠悠,一時只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