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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部分

眼看那房塌了,眼看那牆起了,觀望的人們如夢似幻。少年命人點亮羊皮燈籠,明晃晃照得四下纖毫畢現,掃去浮雲慘霧,軒亮的開工場景彷彿一場好戲開鑼。

眾人睜大眼直勾勾望去,匠人們穿花繞樹奔來走去,土作持夯、拐、鐵拍、摟把夯實灰土,瓦作和泥、壘磚,木作選好樑架、柱子、柁、檁等料子打截劃線,一個個如訓練有素計程車兵,絲毫不亂。

打好地基,磚石一塊塊壘砌,樑柱一層層疊落,石板瓦一爿爿鋪排,酒客們看得如醉如痴不願返家,坊市裡看熱鬧的人不斷圍聚過來,把這片街巷堵得車馬不通。少年搬了桌椅,與索雲面對面坐了,一起飲酒笑看。

索雲知道遇上了不得的人物,殷勤打探少年來歷,對方也不明說,笑了笑道:“大叔叫我小元便是。”索雲期期艾艾,半晌問道:“這酬勞……”

少年輕笑一聲,燈火下臉如圓月,笑容可掬,“下回有匠人來吃喝,大叔能便宜些就好。”索雲一怔,用蒼堯土語激動地說了半晌,少年苦惱地摸頭,“大叔,我是中原人,說快了我聽不懂。”索雲停了下來,試探地道:“是你們在為王上修宮殿?”少年點了點頭,索雲嚇得立即跪下,“可不敢勞煩諸位大人。”少年一把扶住他,笑道:“大叔,這會兒不當班,難道為鄉親修個房子還不成?”

索雲既喜且憂,他婆娘在一旁也是如此,傻傻看了良久,忽然警醒過來,端來窖藏的老酒給匠人們送上。旁觀的看客看得心癢,加上天寒地凍的,紛紛買酒暖身,索雲夫妻頓時笑開了懷。

只用了一個多時辰,眾匠已搭起一座門面鋪子,把屋內陳設還原如初。相鄰的屋舍都是土屋,這木樑磚牆的鋪子氣派華美,挺拔結實,竟比搭建了幾個月的大戶人家還堂皇亮麗。索雲看得痴了,木頭木腦呆了不動,他婆娘恨不能在地上打滾,兩隻手歡喜得沒處安放,主人家尚且如此,看客們也是稱羨不迭,直說是神蹟。

夜深風寒,看客們抹抹眼角,漸漸散去,心滿意足帶了滿腹見聞回家誇耀。索雲醒過神,慌忙包了一些錢想塞給麻衣少年,卻見他身手敏捷地掠到屋簷下,把索雲食鋪紅豔豔的招幌掛了出來。

茫茫夜色中,百丈外也能看見這一縷大紅。

“大叔,生意興隆!”少年遙遙一拜,領著匠人們浩浩蕩蕩走了。索雲目送他飄然遠去,婆娘在簇新的屋舍裡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他像是做了一場大夢,龍神下凡,轉世在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與匠人們說說笑笑,再過片刻就到一更宵禁時分,早早趁此趕回匠所。行到半路,忽有一箇中年錦袍男子擋住他們去路,身後跟了七八個僕人。

“這位小兄弟,我家公子想請諸位幫個忙。”他和顏悅色地拱手說道。

“宵禁眼看就到了,閣下留個地址,明兒我再來拜會。”少年淡淡地道。

“不成,明日上哪裡去找諸位呢。”錦袍男子嘿嘿一笑,微微側頭,身後的僕傭一擁而上,他氣定神閒地笑了笑,“憑諸位的身手,一夜就能蓋一進屋子,連夜開工如何?”

“我要是不想呢?”

“少不得請諸位移步。”錦袍男子凜然說完,僕傭們上前來拉扯,有幾個匠人不願,便被拳打腳踢。

“好,我們趕去便是,前面帶路。”少年忍氣吞聲地說道,錦袍男子笑道:“好說,好說。”僕傭們停了手,趾高氣揚地領路,一班匠人跟在後面,拿眼不停地示意少年。少年恍若不見,等行過一條街,忽然擺了擺手。

匠人們持了鐵具,悄然踱到那些人身後,少年一揮手,噼啪打下,軟如爛泥。錦袍男子駭然回首,少年如月的臉龐突然高高升起在天空,他只覺眼前一亮,星月輝煌,轉瞬歪倒在地上。

少年對了這堆爛泥譏誚一笑,“連夜開工?不如請你們連夜坐牢。知會巡城的人來鎖了他們!”一個匠人領命而去,其餘匠人半罵半笑地避開這群人,繼續前行。偶爾目睹這幕的路人咂舌不已,不敢跟在他們之後,遠遠地等了一陣。

少年一行人回到匠所,一個宮中侍衛急急趕來向他行禮,“元闕大師,王后派太師請大師入宮,已經等了很久。”

元闕沉吟半晌,肅然的神色裡有著不屬少年人的沉穩,緩緩搖頭道:“馬上就要宵禁,深夜入宮於禮不合,我還是明早再去請安。”侍衛想了想,點頭領命而去。

元闕輕鬆地躺下,炕床燒的是薪炭,溫暖如春,比尋常人家要奢侈許多。房內其餘陳設極簡單,水罐水杯,筆墨紙硯,四壁立了幾架子的書,像是清苦文人士子的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