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師約好明日要熱鬧一番,各自散去。
夙夜等青鸞安置好了,與紫顏連夜趕去舊王宮覲見玉翎王。此時已過三更,兩人繞過守衛,翩翩如暗夜的蝶,直飛入晴雪山房。千姿正於鳳燈下與照浪議事,輕歌打著哈欠在旁陪著。
風聲輕揚,銀燭微微一搖,照浪立即搶步擋在千姿身前,輕歌慢了一步,下一刻驚喜叫道:“是紫先生和夙夜大師!”照浪收步,似笑非笑看了紫顏一眼,轉身坐回原處。
銜香的金鶴緩緩吞吐碧煙,縹緲的雲煙結成風中的文字。
千姿倦怠的雙眼有了一線清明,精神振奮地道:“兩位來得正好。”案上鋪了一張細筆勾勒的輿圖,伊勒山與落雁峽上各放了一枚棋子,紫顏走上前,拈起楠木盒裡的玉石子,點在蒼堯王城上。
夙夜的手在輿圖上輕輕一指,王城上旋即籠了渺渺黑煙,腥臭如汙。千姿幾欲暈厥,起身退了兩步才舒服一些。夙夜澹然進言道:“梵羅王子臨走時用的是西域巫術,施術者的神念就在王城內。請王上關閉城門,限制進出,容我驅除巫者之術,否則,只怕於王上有大礙。”
“絕無可能。”千姿斷然拒絕,雙眸映著金色的燭光,如烈日熠熠閃耀,“七日後就是登基盛典,此時若關城門,物議沸騰,民心生亂,王城裡只怕要翻天!”
聽見千姿拒絕,紫顏向來鎮定的神情竟有一絲動搖,“今次來的是西域第一大巫師伏藏,我曾見過他施術,那是隻手可以傾覆城池的高人。對方會不擇手段,若不提前預防,到時得不償失。王上……務必小心為上。”
千姿歉意地望了兩人一眼,是了,他們是好心,或許說的是事實,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作為君王,他當然想以高傲的姿態踐踏敵人,但如果坐著生站著死,他寧可驕傲地站著,即使死亡也不能讓他低頭。
“不必多言!我登基在即,若有絲毫露怯,不但西域人看不起我,就是北荒諸國,又怎甘心把我當成共主?我丟不起這個人,蒼堯更不能示弱於敵!”他華美的容顏中多了凜然之意,當年那個風儀若仙、倨傲出塵的千姿公子,越來越有皇者氣象。
紫顏欲言又止,夙夜似乎早預料到有此結局,神情漠漠。照浪看了紫顏憋悶的神色,發笑插嘴道:“王上就不怕失了先手?萬一對方厲害,後果不堪設想,又該如何?這面子雖然重要,盛典更為緊要,務必不出事為好。”
照浪的一言一行,意圖極為曖昧。他既是中原特使,又是於夏伯爵,千姿深知此人不是白白示好來的,在景範警示下,更對他多了一絲提防。
“我雖是個好面子的人,分寸還是懂的。”千姿一笑,輕輕用手敲著几案,“我就是要大大方方炫耀,就算有什麼宵小,讓他進來便是,不用關門,也可以打狗!莫非夙夜大師沒有這個魄力,不敢與他正面為敵?”
千姿的激將讓夙夜微笑起來。
墨色流動的衣袍中,仙姿邈邈的容顏忽然清晰了,明淨的眼定定凝視玉翎王。這一眼徹骨透心,掃盡人心底的沉滓,千姿只覺對他再無秘密可言,額頭薄薄一層冷汗。
一縷燈花當空裂開,夙夜憑空拈指,採了一朵花焰,丟在輿圖的那團黑煙上。汙穢的煙雲被這陽火一燒,嫋嫋散去,一室清香再起。
“無論如何,我盡全力而為便是,只是王上要付出的代價,或許會很大。”夙夜明眸中有一絲洞徹因果的了悟。紫顏心中一凜,夙夜如此說,就是預見了未來,怕是早就知道千姿不可勸。
千姿微一猶豫,玉顏上現出決絕的神情,“天下沒有白得的便宜,又要面子,又要風光,自然要有犧牲。一切衝我來就是,不要殃及他人。”
夙夜幽幽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千姿從他眸中看到風起雲湧。
“既是如此,七日後的大典,依然會如期而至。”
“大師費心。”千姿乏力地輕輕闔上眼簾。他的猶豫疲倦只得一瞬,很快又清醒地注視這朗朗乾坤,這是他的天下。
夙夜轉身告辭,照浪趁機起身,清波如水,朝紫顏客氣笑道:“我送送兩位。”
夙夜瞥了紫顏一眼,徑自踏入夜色中,一步,兩步,身形如暗香隱去。臨去前,兩手凌空微畫,便有無數流光如螢沒去,護住這一片山房。照浪留意地看了半晌,這才繼續用目光追隨著紫顏。
紫顏不理會他,沿了月光小路靜靜走著,玉樣的身影彷彿隨時要羽化而去。照浪疾步趕上,“你先前暈倒,如今可好了?”
“有勞費心。你先管好自己,元闕還等著取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