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子如何了?姽嫿的香可有幫到你?”她傾過身去問紫顏。
“死不掉。”紫顏的面容在燈下漸漸漫漶不清,似是水洗去了紙上的墨跡,一點點將五官洇去。
側側咬咬唇,“你的技藝已臻化境,何必為了再上層樓自傷……”
紫顏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側側登即彈起,掠至門邊,用力一拍門板,“出來!”
門外無人。側側一手叉腰立在門口,沒好氣地道:“鬼祟的傢伙!是照浪?”
紫顏想了想道:“那人的氣味與照浪不同,想是艾骨。”
兩人默了一陣,不遠處的宮廊上燈火如長龍游走,一簇人擁著一個黃衣少年往園外去了。側側遙望儀仗道:“是皇上。”紫顏想起英公公的話,難得地嘆息,“他對尹娘娘是真心喜歡。”側側看向他,“娘娘不愛他?”
紫顏停了一停,望著園中高閣翔雲、潺湲繞砌的皇家氣派,慢慢吟道:“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側側心裡轉過一絲淒涼,勉強笑道:“要是有日我去了,不知你會不會像皇上待貴妃那樣,痛不欲生?”
她雖在說笑,人在夜色中卻快要僵掉,一寸寸凝成岩石。許久,沒有聽到紫顏的回答。
晚風兜轉,從園子這頭掠向那頭,捲去揚在空中的一些悲哀。
晴翠園的暗處,照浪一手攬著懷中的美女,肆意地撥弄她耳畔的垂珠。那女子禁不住顫抖著,彷彿被豹子撲倒的小羊,無力地掙扎。
“你是說,他有意要對付我?”
“我只聽他說苦心籌謀……不知是不是要對付你。”
照浪俯下身磨蹭她柔軟的身體,笑道:“你到底是心疼我的。託你的福,我有些猜出他的來歷了。”
“那我幾時可以回來?我好不容易趁他們不在溜出來,要是被紫顏看穿,一切就完了。”
照浪在她耳邊輕吹一氣,道:“艾冰不能讓你滿意麼?”
紅豆的身子突然變硬,聲音裡帶了哭腔,“你……不要把我推開就忘了我!我一定要回來。”她伸手緊抱照浪,把臉貼在他的錦袍上。若她是捕獸的套索,便這樣死死地箍緊他,和他血肉相連,不再讓他在叢林中逃逸。
照浪微笑著點了她的穴道,紅豆癱軟在地上,像一截斷了的菟絲。他面無表情地著人拖走她,對了遠去的背影徐徐地吐出幾個字:
“破鏡不能重圓。”
他轉過身,艾骨站在一邊,見他目光掃來,連忙說道:“紫夫人的武功身法,像是出自沉香谷。”
照浪斜睨他道:“你又和她交手了?”
艾骨赧顏,“暗中交了手。她真從那裡來,就該來為沉香子報仇吧?”
照浪哈哈笑道:“他是自己氣死的,技不如人與我何干。報仇?如果紫顏是沉香的徒弟,我倒很想親手掂掂他的分量。你這樣跟太后說——”他招呼艾骨走近,低語了兩句。艾骨訝異地應了,領命而去。
紫顏和側側枯坐了良久,英公公終於來傳兩人見太后。
水晶杯裡斟了淺淺的玉瑪瑙酒,紫顏和側側跪拜後被賜了座,美酒佳餚款待著。兩人並無一絲動筷的念頭,只因照浪囂然自矜地陪在太后身旁,捕食的目光不時如電射來。側側惱怒地瞪他看了,他又笑吟吟移開眼。
“先生妙手為貴妃添色,令皇帝歡顏。如今娘娘諡為端仁皇后,先生居功甚偉,我替娘娘謝過。”太后花容慘淡,幾次像是擠出笑意了,偏偏燭火的陰影打在臉上,如扭動的蛇現出猙獰。
紫顏自謙了一句。太后又道:“我要引薦一位易容名家給先生,照浪,你來見過紫先生。”照浪微一頷首,肆虐地上下掃視紫顏,彷彿要以目光壟斷他的四周。紫顏也不在意,捏著酒杯回了一禮,面上染了淡淡的紅暈,像是不勝酒力微醺的樣子。座上諸人凝視他嬌豔欲滴的雙唇,竟都是心中一跳。
見過他的男子會想,若他是女子,見過他的女人皆想,幸他是男子。
妖媚天成,世間僅得此一人。縱是女兒身,見了亦不免羞慚,沒學得這一分媚入骨髓。而當他眉間凜然,忽地隱去淺笑,觀者則自嘆枉為男兒漢,恨不能以女身勾引,叫這男人來寵愛憐惜。
此時的太后,於青玉燈下一點點發覺紫顏的好,足足把照浪比下去一成。可是他是如此的神秘啊,看多幾眼便渺渺然模糊了容顏,眼前如遮紗陷霧,失卻他的蹤跡。因凝視他而生的歡喜滿足,漸代之以無盡的惋惜遺憾。這色相,愛不愛都令人意猶未盡,捨不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