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呆了呆,原來錦瑟不過是知音,他的心上人並不是她。凝視明月的臉,提到藍玉時有小小的笑容盛開。他吃力地說出埋葬藍玉的地方,用盡了殘存的意識,望帝尚未答應,他已像滿足了一般,懷了笑容死去。
望帝悵然抱了他回到河邊,心神不寧的錦瑟在船頭恍惚,如有靈犀地一眼看到了兩人。她發瘋地衝下畫舫,停在望帝面前,失神地盯著明月蒼白的臉。
扯住他身上的披風,她為他披上時,人是暖的。如今,他已經冰涼。
“你為什麼要殺他?”她痛苦的眼神倏地咬住瞭望帝,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是我對你不好,你為什麼要遷怒於他?他是無辜的……”錦瑟的淚簌簌直流,不知怎地,望帝只是哀憫地端詳她,懶得為自己辯解。
是他害了明月,他無話可說。錦瑟再怎麼打他罵他,甚至殺他,他都無怨。他放下明月,從背後解了樂囊遞上,錦瑟悽絕地接過,泣不成聲:“我不會放過你,一定不會。”她邊說邊搖著頭,喃喃自傷。他也不管她,任她伴了明月枯坐,心裡數著官兵追來的時機。
四周圍攏不相干的看客,有人認出是宮裡的明月大師,訝然叫了出來,竊竊私語,蜚短流長。望帝惱了,將刀擎在手裡,大步走了一圈。閒人們嚇得退避三舍,遠遠躲在暗處,依舊交頭接耳。如明月所說,很快,一隊衙役碎步跑向河邊,望帝瞥見他們近了,俯身對錦瑟道:“對不住,我答應他,要好生安葬他。”
錦瑟憤然說道:“你走!我不許你再碰他。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夜色中,她的雙眼血紅,像森黑的兩個洞,只懂流淚。咬了嘴唇,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報仇,於是聽到官兵的叫喊聲,猶如盼到了救星,忙站直了身。她想大聲呼喝,引官兵過來早早抓住殺人的兇手,偏偏喊不出一個高音,叫了一聲,艱澀如嗚咽,惹得她又落淚如雨。
望帝不想再殺人,徑直抱起明月的屍首,錦瑟拼命去拉,卻攔不住他。她哭了在他身後追趕,斷翅蝴蝶一般,跟不及他的腳步。衙役找了路人詢問,一溜煙地追過來,望帝回首,告別似地看了錦瑟一眼,頓足離去。他的影子如飛,一下子沒在漆黑的夜色中,消失無痕。
錦瑟奔到氣急,跌在地上,眼睜睜見望帝沒了影蹤。緊隨其後的衙役恭敬地扶起她,久聞她的豔名,詢問時都添了客氣。她的發也亂了,釵也掉了,全然沒有傲視群芳的丰采,但悽苦中別有楚楚動人的氣質,縱然掩去了光彩耀人的姿容,仍然熠熠折著光,令那些臭男人們仰視。
他叫滄海。錦瑟咬牙切齒說出望帝的名字,是他殺了明月大師。
一錘定音,她的話令望帝成了海捕通緝的要犯,永不超生。但恨有何用,明月去了,她的技藝再高也是無用。不如當年守在那個荒僻的小地方,等他功成名就,帶了花轎來迎她。
後悔已然晚了,她回不去舊時的容顏,也回不到無邪的童年。他手把手教她學瑟的日子,如一縷彩色的煙火,升到半空,勾勒的幻相就散了。
望帝在帶走明月的時候,知道錦瑟這輩子不會原諒他。恨他一生,勝過抬頭不見的漠視,且容他將自己的名字,銘刻在她仇恨的心上。這樣就好,哪怕他悄然無聲地死了,也是有人惦念的,雖然,是一段怨恨的記憶。
仙音舫的一隻畫舫上,有兩個身影默然對視,相顧無言。良久,姽嫿低聲地問:“你叫我來見故人,說的是藍玉,還是明月?”紫顏黯然道:“我聽說藍玉改名錦瑟,入了風塵,怕她有難言之隱,因此過來瞧瞧。沒想到明月是她座上的尊客……”
“你想不到是望帝殺了明月罷?當初就不該救他!”姽嫿握緊了拳,回想與明月相識的經過,吸了吸鼻子,眼眶不覺滲出一滴淚,“一晃三年,回來就見到這樣的事,早知就不回來了。”
“望帝的面相雖有煞氣,卻非濫殺無辜之輩。”紫顏沉吟,想到陽阿子就此沒了愛徒,好生難過,無力再為望帝辯護。“容我再想想。”
姽嫿瞪大眼道:“想什麼想!剛才若不是你按著我,望帝怎會逃走?我要給陽阿子大師一個交代,難道讓明月白死?什麼玉狸社……”她冷笑,“啪”地一聲拍在几案上,“樹倒猢猻散,玉狸社總社一毀,其他幫派聞風而動,如今各處分社已遭襲擊,十天半月後,我料他們該全被滅了。你想留著望帝也好,我這就去助照浪城的人一臂之力,叫望帝手下的人都沒好日子過。想從玉狸社撈好處的幫派多得是,隨便給望帝找幾個舊日仇家,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再如此囂張!”
她一口氣說了半晌,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