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童子大呼小叫的,終於驚動紫顏和側側,兩人來時,螢火已把商陸救上來,正在他胸口揉搓。側側見狀,捻針在他穴道上刺了幾下,商陸驀地吐出一口水,連咳了數聲。
“你們不要殺我……不要……”他猛然掙脫螢火的手,雙臂擋在腦門前,畏縮地蜷起身子。
長生猶疑地踏前,喊道:“商陸,你不認得我們了?”
商陸一味蒙臉,隱隱有啜泣聲,宛如驚恐的少女。螢火看出不對,想拉開他的手臂,商陸蜷得緊了,倒吐出來幾口水,不覺大聲咳了幾下,漲得滿面通紅。紫顏在旁邊道:“你們倆退下,我來和他說話。”
商陸怯怯地坐起身,仍拿一隻袖子擋住臉。紫顏欠身道:“你可記得自己是誰?”商陸細想了想,茫然搖頭。眾人心頭浮出“離魂症”三字,幾個童子又驚又怕,躲在螢火身後。
紫顏想了想,伸手笑道:“你一身溼衣,池邊風緊,跟我去屋裡換過再理論。”商陸見他眉目如畫,人又和善,猶豫地握住他的手,踏過竹橋往一邊的館閣裡去了。
側側蹙眉想著心事,長生湊過來道:“這人顯見是有病,要不要去請大夫來?”側側道:“先不急,多看一陣。你去玉觴居里看看他的衾被、唾壺,昨夜有沒有嘔吐,有無痰涎,有沒有扯壞東西。”長生應了,立即一溜小跑出了垂花門。
側側吩咐螢火:“這人不知會分身變作幾個,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我自會跟在紫顏身邊一起看顧,你去外頭再查查他的底細。商陸的名字寫在路引上,想來不假,你多找幾個人去各家客棧查問,看他來京幾日,以前是否犯過毛病。若查不到,再去周圍幾個縣城,速去速回。”
螢火去後,側側隨紫顏與商陸到了晶碧館外,一尾尾翠竹已見了黃,沒精打采垂了枝葉。商陸梳洗過後依舊怕生,只肯與紫顏小聲低語,不多望側側一眼。此時天一塢那邊伶人們練習歌曲,咿呀唱將起來,側側聽了,心裡有了主意,招手叫紫顏走至一邊。
“他是心病,你想好醫治之道沒?”
紫顏笑笑,“你把我的人都支了去,定是有法子了。”
側側雙眸靈動,托腮笑道:“不知他舊日受何七情所傷,不得疏洩,鬱在心竅裡成了病。依我看,他既信你,你就引他把往事說出來,無論有幾個附身,逐一打探明瞭,再喚天一塢那些妮子們助你。”紫顏若有所思,點頭稱道。
驟然間聽到一聲脆響,商陸竟在亂扔東西,哭腔宛如老嫗。側側皺眉道:“病情來得重了。”紫顏奇道:“那屋子裡只得幾幅畫,不知是什麼惹他轉了性。”側側問:“是你繪的圖?”紫顏道:“不過是你們幾個的小照,我為著畫那幾件衣裳……”側側啐道:“前日就叫你扯了,這下好,叫人撕爛了。”趕進屋裡去。
商陸兩眼暴突,面目駭人,袒露了衣衫四處疾走。見側側進來,橫眉立目叫了聲:“我的兒!”就要過來相抱。
“幫我刺他任督和手、足厥陰經諸穴。”紫顏斷喝,口中急報出神庭、肺俞、曲池、魚際等穴位,側側咬牙飛出數針,一一刺入商陸身上,礙於他衣衫不整,刺完了即移開目光。直至他足上不便取穴,她無奈勁踢一腳,商陸立足未穩,摔得厲害。
側側趁機托住他的腳,褪去鞋子,屏氣將針插上。商陸登即沒了精神,頹然止了舉動,怔怔倒在地上。紫顏牽住側側的手,“難為你了。”側側甩開手道:“我洗手去。”紫顏左右看了看,走進內屋取了丁香、麝香配的澡豆,打水與她洗了手。
不一會兒長生趕進屋裡,回報側側道:“果然見著痰,被子破成窟窿了。”側側笑對紫顏道:“你該知道如何醫治了吧?”
紫顏轉問長生,“正好考你,開什麼方子才好?”
長生跑了一趟,不住地喘著氣,聞言腦筋飛快地轉,說道:“宜用青皮疏肝膽瀉肺氣,香附解六鬱,再加柴胡、陳皮、蘇子、大腹皮,化痰平肝。活血祛瘀,則用赤芍瀉肝火,通草通利血脈。”
紫顏點頭道:“血聚則肝氣燥,不妨用桃仁之甘緩肝散血,切記去皮尖炒黃用。半夏可降攝胃氣,利竅和胃以通陰陽,也能除溼開鬱。還有甘草能收驚,又有調補之功,可解百藥之毒,協和諸藥之性。”
長生笑道:“甘草是眾藥之主,合香裡不可少了沉香,經方多用甘草調和,我理會得!”想了想又道,“他有心病在身,我想用朱茯神溫養心神,不知可不可?還有銀杏葉,正可對症。”
紫顏道:“你倒提醒我了,去姽嫿那裡配些上好的沉香來,一起煉成蜜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