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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姽嫿湊近了對紫顏道:“我記得你會看氣?”

紫顏一怔,想起初見姽嫿,開玩笑說她身上無殺氣,不覺一動,仔細回想夙夜咒語幻化的人偶。姽嫿微笑道:“你留神看了,幻術變化出的人,並沒有活人的氣息。縱然它會走會動會說話,也不過是人偶。”紫顏道:“是否連你也嗅不到它的氣味?”姽嫿點頭,“我猜以夙夜的本事,真要想在人偶身上沾染人味,未嘗是件難事。”

攖寧子叫人撤了酒宴,換上茶點,眾師沿閣樓窗邊坐了,當中空出一大塊地方。十師中以陽阿子年歲最長,他見氣氛略僵,招呼身後的弟子明月,向攖寧子一拜,道:“且容我和徒弟合奏一曲,給山主和諸位解個悶如何?”

攖寧子呵呵笑道:“再好不過!每回聽到大師的樂曲,我心便寧靜非常。”

陽阿子從袖中摸出長笛,明月開啟樂囊中的古瑟,如牽挽情人的手,樂器在撫摸下閃出釉亮的光澤。清音初起時,宛轉如天與地的私語,纖纖拂弄心尖。披紗垂柳,迎風扶雲,煙波細雨,紅塵醉軟。笛瑟合鳴,聽者心境各不相同,孤寂,唏噓,淡漠,悵惘,一個輾轉,一波曲折,一段人生。

攖寧子嘆息搖頭,勾起無限往事,鎖眉的愁意略略舒展了,旋即一個音跌落,再度擰成了結。不如意事常八九,縱吃穿不愁又何用!他黯然神傷,陷入迷糊的沉思裡去。

笛聲甫一作響,傅傳紅被誘得潸然淚下,彷彿投身於起伏的樂律中,忍不住用手蘸了茶水,在一旁的高几上描出蒼茫山景。落落青山今何在?千紅萬綠不見人。姽嫿受了音色感染,怔怔望他,忽覺這呆氣的畫痴流淚的模樣甚是動人。

紫顏卻聽到了殺伐之聲,硝煙的戰場,血腥的殺戮,沙啞的嘶喊。絕望的臉孔一張張閃過,他閉了眼,被猙獰的面容驚得張開雙目,不想再凝聽樂曲裡的悲哀之音。他同時疑惑,兩個儒雅斯文的樂師,為何能奏出如此鏗鏘戰樂,將心狠狠裂成了兩半,才聽得懂箇中無言的痛。

想到這裡,禁不住殺氣的他打了個寒戰從樂曲中醒來,瞥向夙夜。不知不覺中,他已過度在意這個靈法師的存在。

夙夜的墨袍隨了樂曲緩緩飄動,是唱和或是陶醉,它就如一個活生生的人,兀自搖頭晃腦宣洩自己的喜好。而夙夜漠然如山,任何波濤到了山崖前便粉身碎骨,不論悲喜,於他只是煙雲。若十師裡他人皆至情至性,夙夜就是無情無性的一位,親近不得,唯有深深地敬懼。

知道紫顏在看他,夙夜一抬眼,故意與他目光相撞。紫顏沒有躲開,著了魔地盯了他看,心裡想著,這是必過的一道坎。夙夜輕笑,紫顏突然聽到有個聲音在耳邊低語:“你覺出不對了?”

紫顏一個激靈,夙夜無動於衷地移開目光,散漫的面容上連五官亦不可辨。紫顏低下頭,聽見夙夜的傳聲繼續說道:“你應該聽出了殺氣。”

紫顏微微頷首,夙夜遙遙地一笑。

“你再仔細聽,陽阿子究竟想告訴我們什麼。”

紫顏心下動容,環顧場內,並無特別的事發生。夙夜察覺到何樣的可能?他忽然憶起自己的身份,看透人心的易容師呵,最擅長撕開人的假面,直插血肉深處。

每道細紋每個眼神,仰止中的分寸,流轉間的心思,紫顏從眉梢眼角凝視過去。而桌椅陳設,庭院佈局,何嘗不是他須收於眼底的本相?凡細微處都可能被動過手腳,被有意無意地篡改掩飾,夙夜想說的就是這些了吧。

那麼,陽阿子想說的又是什麼?蕭蕭殺氣,是暗示還是警告?作為最年長的樂師,他或許看到了眾師忽略掉的某樣事實。

紫顏想到了某種結局,渾身一顫,夙夜的聲音如影隨形,像從他心底反彈上來一般,說道:“借重你的易容術,今趟,可好好和他們鬥一鬥。”

紫顏想對夙夜說,何不用你的法術?心裡又為夙夜的決定感到興奮,終於有機會在眾師面前大展拳腳。遇到傅傳紅以來,他見識了太多絕技,一心想再施技藝,以煥然一新的創想為人勾勒容顏。他彷彿站於寶山上,內心洋溢喜悅,被不斷噴湧欲出的靈感衝擊得手癢難耐。

姽嫿似乎能聽到兩人對話,怔怔地望了斗拱懸樑發呆。傅傳紅留意到她的不對,關切地問:“怎麼?”姽嫿奇怪地道:“有外人的氣息——”

撲通。

有人從飛簷上掉落,有人在花叢間摔倒,閣下的守衛大叫:“有刺客!”攖寧子臉色驟變,吩咐虞泱:“快去,抓活口。”虞泱領命,飛身從三樓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一道劍光如雪花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