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星眸一閃,立即了悟,掩口笑道:“你真會戲弄人。好,我依你便是。”
羅衫少年走到傅傳紅面前,推了他一把,傅傳紅醒神道:“呀,我失禮了,好好跟你們說話呢,怎麼跑來獨坐。唉,她不肯拜我也就罷了,我不勉強。”
羅衫少年回望少女一眼,朝傅傳紅笑道:“在下姓桂,這是表妹紫衣,我們原是出來遊山玩水,承蒙傅先生不棄,要收我妹子為徒,我們自是感激。只是我這做哥哥的,須一起拜到門下,不然舍妹無人照拂,我可放心不下。”
傅傳紅一聽那少女肯拜他為師,哪裡計較得了其他,連忙點頭:“使得使得,一起拜就一起拜,反正我門下有一個傳人足矣。”桂公子眼珠一瞪,被紫衣吃吃一笑,心想無須和這畫痴生氣,叫上紫衣,兩人一起朝傅傳紅深深一拜。
傅傳紅不是講究的人,吃了兩人敬上的三杯水酒,受了三拜,徒弟就算是收成了。他拿起為紫衣所作的畫,沉吟片刻,忽道:“紫衣,你小時父母是否把你當男兒養大?”
桂公子飄在表妹身前,暗香疏影,亭亭如直飛的孤煙,迎了傅傳紅道:“咦,師父說得好古怪,紫衣美若天仙,哪裡像男人 ?'…87book'要說我像女人,倒有幾分形似。”傅傳紅瞪他一眼,不知怎地竟是一窘,咳道:“你要是女子,定是鬼靈精怪的丫頭!”
紫衣掩口輕笑,傅傳紅把問話忘了,忽然想到什麼,收了筆墨招呼兩個徒兒,“走,陪我去個地方如何?為師本來想不好送什麼賀禮,如今有了主意,你們無事就陪我走一遭。若有事也無妨,一個月後仍在這裡相見便是……”說到此處忽然摸頭,“對了,忘了問你們要往哪裡去?”他為人甚是一根筋,匆忙收了兩個弟子,連對方底細也不知曉。
桂公子暗自竊笑,眼珠一轉道:“今歲徒兒本命年,相士說命裡有災,須離血光之地,因此攜表妹出來遊玩。師父既有安排,我們自當鞍前馬後跟隨師父。趕了一路腿痠腳麻,請師父先行收拾,我們喝點水歇息會兒就去。”
傅傳紅也不在意,點點頭把行當在肩上一搭,優哉遊哉地蕩進酒肆裡屋去了。他步子一腳高一腳低,像是若有所思的不倒翁,桂公子與紫衣相視而笑,皆鬆了一口氣。
桂公子壓低聲音,伏在桌上道:“誒,他的眼真毒,居然看得破你的易容術。”紫衣用袖子遮面,只是偷笑,眉眼中的嫵媚惹人心亂。桂公子多看了兩眼,又道:“你說我們這一路易容改裝,見了那幾位大師,會不會全被看穿?那卻也無趣得緊。”
紫衣凝想道:“既有十師之譽,一定不是尋常人,能瞧出我易容的破綻,也是情理中事。”
桂公子淺笑道:“早知你本事不濟,我們就該以本來面目進山。”紫衣無言,半晌才慢吞吞吐出一句:“誰說我不濟,傅傳紅也沒真的瞧破。你說要易容又反悔,原來‘姽嫿’之意,就是鬼話連篇!”
桂公子捂了臉偷笑,眼中完全是女兒家的嬌俏。這正是接了十師會請柬後易容赴會的制香師姽嫿,她身邊的則是易容師沉香子之徒紫顏,被她逼了以男兒身扮成纖纖女子。兩人出得沉香谷後,姽嫿為免卻紫顏心中悲傷,刻意提議兩人易容換裝前去赴會。紫顏知道她的心思,壓下滿心傷痛,與她互換妝容,有說有笑地一路玩鬧。誰知機緣巧合,竟提前遇到十師之一的畫師傅傳紅。
紫顏展開傅傳紅為他所作的圖,畫雖毀了,絹上那俏影仍留在心,如同照鏡子纖毫畢現。他嘆息道:“傅傳紅的畫雖好,人卻無大師風範。”姽嫿道:“咦,莫非你以為十師是什麼正經老頭子?我們這班小輩入選十師的,乍一看誰會像大師?”
她眉毛輕揚,紫顏瞥見眉尖上細微的一個缺角,像蘭花凋了一瓣,摸出黛石研成的細筆極輕地點在上面。黛眉抖成一條柔和的弧線,自然地往鬢角蔓延,姽嫿的臉立即有了俊朗生氣,雙眼也愈加明亮起來。
紫顏聽見傅傳紅出來的動靜,合掌收去眉筆,如藏起了點金的魔棒,若無其事地正襟坐好。
傅傳紅收拾完行李,寥寥數件用兩個青布包裹紮了,拎在手上。店老闆聞訊牽來一匹瘦弱的騾子,紫顏使個眼色給姽嫿,她三步並兩步牽來坐騎,把韁繩塞在傅傳紅手中。傅傳紅哈哈一笑,丟開駿馬徑直坐上騾子,道:“這騾脾氣不好,你們倆上去都得受傷,不如我來騎。”說完腳下使勁一蹬,騾子呼應似的不理會,鬧了他一個大紅臉。
姽嫿忍了笑,與紫顏各自上了白馬,慢慢跟在傅傳紅身後,往長堤上去了。
三人沿芃河柳堤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