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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文清來到當事人家中,交代了一些證據交換事宜。當事人是個年過不惑的農夫,話匣子一開啟,便顯出滔滔不絕的架勢來。
原只是一樁簡單的土地承包合同糾紛案,然而,這些年從事法律工作所養成的對問題的敏感,讓她隱隱覺得,這個案子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卻又一時找不著頭緒,這才又藉著交代證據交換的機會,過來了這一趟。
農夫指著院子外面光禿禿的山坡給她看——那兒,就是咱自個兒承包的果園。甘文清順著看過去,卻是一個光禿禿的山坡,在這個花兒開了,葉子綠了的季節,那山坡簡直就是寸草未生。
“這樣的地,能種好果樹嘛?”甘文清問。
農夫“嗨”一聲,嘆氣。
“一開始,長得好著嘞。”
農夫抽著煙,甘文清看著他。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的人,十指的紋絡裡都染著一層黑,粗糙乾裂的指間夾著劣質香菸,嗆鼻的煙味燻的她眯了一下眼睛,她忍不住咳了一下。
“哎,不好意思……”農夫說著便要將煙掐滅,甘文清攔了一下,說,“沒關係的。”
“以前啊,咱們這塊兒地,肥,我們一尋思,索性承包了下來做果園。頭兩年,收成好著呢,咱們村的人,誰不樂呵啊,走哪兒都咧著一張嘴,腰板兒挺的直直的。”農夫說罷,又嘆了一聲,“自打呢,旁邊那兒搞啥勞什子的工業區,說要開發,而且得用到咱這塊地,咱就慌神兒了。我們哥兒幾個就尋思著,總歸簽了這承包合同不是?誰還怕他不成,白紙黑字呢。”
“後來呢,就跟我們說,上邊兒下了檔案了,一準兒得要佔用我們這地,也會賠償我們相應的損失。”農夫瞪著眼睛,“哪裡知道,我們的樹一下子都不中用了,一圈兒,那麼多樹,全部不中用了。人說禍不單行,就是這個意思吧?”
一個大男人坐在矮凳上,說到這裡,竟抹了一下眼睛。
“這一下子,就算賠償損失,能有多少。”農夫跺了一下腳,“緊跟著,就來了人,二話不說,把咱那不中用的果樹砍了個精光。”
“別家都認倒黴,拿了賠償,可統共能有幾個子兒?不是我他孃的貪心,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我的果園,全沒了。甘律師,我這才找的你,他們說你專打這樣的官司……”
甘文清默然,直等的農夫說停了,才問:“那麼多樹,為什麼一下子都不中用了,有檢查過嗎?”
“有,村裡請了專家,弄了份什麼鑑定書,說是什麼什麼玩意兒的氣體汙染。”農夫皺著眉,“放他孃的P,我們這兒哪兒來的汙染。我閨女說了,現在的專家都不靠譜兒。”
“老哥兒,請問這鑑定書還在嗎?”
熟悉的聲音,甘文清回頭一看,竟是一身便服的韓君墨與歐陽。
農夫見到眼前兩個男人,怔了怔,問:“你們是……”
“我們……”
“他們都是我的同事。”甘文清輕聲說。
韓君墨看了文清一會兒,明白她在替自己解圍,便順著笑了笑。
農夫一聽是甘文清的同事,立馬忙活了起來,招呼他們坐下,倒了水,又問要不要來一支菸。
韓君墨笑微微的擺了擺手,道,“老哥兒,甭跟我們客氣,您剛才提到的鑑定書,能給我們詳細說說嗎?”
農夫訥訥的看向甘文清,甘文清隔了距離看眼前這二人,若有所思……她嘴角一牽,說:“可能對最後的賠償有幫助,還能找到嗎?或者,您還記得具體內容嗎?”
農夫搖頭,不停的搓著手:“都以為那玩意兒沒用嘞,看也看不懂,誰還留著呀……甘律師,這,沒問題吧?”
甘文清看韓君墨略略失望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才搖了下頭,說:“也不打緊,您還記得當時請的是哪兒的專家嗎?”
“我得去問問。”農夫撓著頭,“誰還記得這個啊。”
“沒關係。”韓君墨擺了一下手,“老哥兒,這個也不太打緊,就是隨便聊聊,不必費心去問。”
並未久待,甘文清留意著那二人的神情,三人起身跟當事人告辭。甘文清當著當事人的面兒,上了韓君墨的車子離開。
“剛才多謝。”韓君墨語氣平和。
“你也幫了我一回,扯平了。”甘文清冷靜的回答,並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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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