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闔,廊子裡的空氣都慢慢的開始凝結。
甘夫人喜極而泣,握住他的手,連聲說謝謝。
他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像是冰冷的天氣裡,突然被人從頭淋了一盆冰水,手腳冰涼,渾身都要被凍成冰塊。心臟最柔軟的地方,開始劇烈的疼痛,慢慢兒的,變成了猛烈的穿刺。
從前晴晴看小說時,他瞄過幾眼,其中的角色遇到事情會感覺“天旋地轉”、“日月無光”,他笑,說這未免太過矯情了。可那一刻,他真切有了天旋地轉、日月無光的感受。耳邊一直迴響著弘炎的話——君墨,你冷靜點聽我說,晴晴出事了,她走了……電話那頭有向真的哭聲。他不解,反問,什麼叫走了?她不是一個人去散心了嗎,曾弘炎,你不要亂說……
他怔怔的看著甘夫人,疼痛的感覺迅速蔓延了全身,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怎麼會?怎麼可能?
他想到他沒有接到的那最後一通電話,那時候,她打過來,是要跟他說什麼?他魔怔了一樣,回撥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卻已是無止境的機械的女聲。
他眼裡不受控制的起了霧,甘家的人對他說了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清,聽不見了。
那麼漫長的歲月裡,一直纏繞在他腦子裡的,她究竟愛不愛他,他到底要怎麼樣跟她表白,什麼時候表白之類的問題,在接到弘炎電話的那一刻起,突然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他把電話扔進了垃圾桶,一直留在了醫院。他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他心中越來越慌,越來越亂,也越來越害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被甘家的人擁進了病房,那會子,甘文清已經醒了,怔怔的看著他,看著所有人。
她那時候似乎是受到了驚嚇,目光裡滿是驚恐,揮舞著包紮好的手臂比劃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渾身都在顫。也是,她渾身是傷,據說本來就有些腿疾。
他就這麼看著她,像瘋了一樣衝他比劃著什麼,像是在責怪他救下了她。甘夫人一直喊她——文清,文清……
就這麼想死嗎?死了就那麼好?他語氣淡漠的問。他不清楚究竟是在問她,還是在問另一個已經不存在了的人。甘家的人聞言,驚愕的看著他。
她慘白著一張臉,目光對著他的,瘋狂的眼神漸漸的就變的空洞,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如此,終於昏厥了過去。
……
煙抽著有點兒苦澀了,韓君墨扭頭,把剩下一截的菸屁股狠狠的摁在菸灰缸裡,想象著這是讓他辛苦的回憶。
他從書房裡出來,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了,從窗臺上看,君南房間的燈已經滅了。他趿拉了拖鞋,把案卷放到門口的矮櫃上。
他又看了一眼右下角的簽名——是了,他後來去見過甘文清,那時候,晴晴的追悼會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良安跟浮生那幾人,那陣子藉著出席喪禮,一溜兒的回了國。良安給他弄了幾張去東城聽相聲的票,他去了。那個場子開的無比大氣,貴賓區裡,一溜圈兒的全是熟面孔,當中便有甘文清。
上學那會兒,他對相聲非(www。kanshuba。org:看書吧)常感興趣,甚至跟幾個志同道合的哥兒們,組了社團。其實真正先對相聲感興趣的,是晴晴。
那時候相聲剛剛緊俏起來,坐在茶館裡聽上一段兒相聲,也是件時興事兒。那次晴晴跟他們一塊兒去SG傳媒,碰巧幾個相聲演員在錄製獨家採訪。他們幾個在浮生姑姑的允許下,在一旁聽,幾個小小的段子,足足讓她樂了一個星期。自此,她便總惦記著,時不時的便要當件趣事提一提。
他找到位置,才發現他跟甘文清的位置挨在一塊兒。他看了她一眼,疑心她是否還記得他這麼個人。
她微微蹙眉,臉色並不好看。
他並沒有冒冒然的打招呼,想必受了那麼重的傷,一時之間也沒有完全恢復。
場子四周的燈光逐漸暗了,臺子上便開始說相聲了,臺下不時的有笑聲、喝彩聲。
以他那會子的心境,很難完整的聽一段相聲,更是無法笑出來。他能時不時的聽到旁邊她傳來的笑聲,呢噥淺淺,有著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特有的軟甜的聲線。
那一瞬,他彷彿產生了錯覺,校慶晚會彩排時,他跟人對相聲的詞,晴晴也是這樣子笑,並沒有太大聲,怕打擾到他。
他安靜的坐著,竟盼著這相聲能多說一會兒,只需要一會兒。身邊這個軟糯的淺笑聲,彷彿比舞臺上的段子聽著更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