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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遠望著許樂風,半晌,再度笑了,“許伯伯,我以後,當著人,得叫你乾爹?不當著人,咱們就還照舊吧?”
“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幹什麼。”許樂風煩躁地皺眉,下意識地目光再度落在床頭寫著凌遠簡單病情的名牌上,“你就是這麼不知輕重。既然是病得這麼重,先把病治好再說其他,你對我說一聲就是,我自會再找機會安排你認識他們。”
“你以為我……”凌遠臉色越發蒼白,撐了下扶手幾乎站起來,終於還是又坐下,冷冷地道,“您不是說,這聚會重要無比,非去不可。甚至想讓我推掉一個至關重要的手術?”
“你胡攪蠻纏什麼?”許樂風面帶慍色,“我說了,輕重,輕重,總是有個不同的輕重概念。”
“哦?”凌遠心裡越發煩亂,本想著該是不著痕跡地與他說些打太極的話過去,然而嘴巴彷彿不聽腦子的使喚----或者是缺血的緣故?他的手抑制不住地發抖,呼吸略微急促,“也是。在你心裡,命和命的價值天差地遠,有可以毫不猶豫地就扔出去,不用管死活的;有可以留著用用,扔了可惜的,還有比較好用,可以稍微珍惜著點兒用,用壞了有那麼點心疼的?”
許樂風沉下臉,剛欲說話,門被推開,凌景鴻與博愛的方副院長一起走了進來。
“爸,”凌遠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無可奈何地瞧了眼方副院長,後者攤開手解釋道,“我這也算是份內事---通知病人家屬。你今天早上自己出去,雖然給我簽字,我畢竟還是不放心。尤其咱們這層關係,凌老以前是我醫學院的老師……”
他說著,退出門,衝凌景鴻道,“你們聊。凌老,有事叫我就是。”
凌景鴻點頭道謝,望著坐在沙發上的許樂風略微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許樂風也是一呆,倒是隨後就站起來笑道,“景鴻,可是好幾年都沒見了。”
凌景鴻瞧了他一眼,不太自在地點了點頭,這時目光落在凌遠身上---他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回家,而這時,明顯地比一個多月前憔悴了不少,臉色蒼白髮青,事實上,前幾天,看見新聞聯播裡關於第一醫院的新聞,之中若干他的鏡頭,看在別人眼裡,沉穩幹練,意氣風發,然而就在當時,他竟沒注意到導播在說些什麼,只是盯著螢幕裡的兒子,不由自主地就對老伴說道,“小遠怎麼瘦了那麼多呢?”
這時凌遠已經走到他身邊伸手想接過他大衣,正賠笑著說,“爸,您彆著急。真沒事。就是潰瘍復發,我前些日子已經查了;最近實在太忙,昨天一個16個小時的活體肝移植,一整天沒顧上吃飯。不過這次大搶救過去,我已經遞了報告,後一段時間暫時減少收病人,醫護人員做適當調整和記錄整(www。87book。com)理……”
“出血之後最要緊的就是臥床靜養,你還不好好躺著?亂跑什麼?”凌景鴻一把把外衣抓著,惱火地抓著他胳膊把他推著到病床旁邊,這時見床單被子都平平整整,而許樂風臉上一如既往波瀾不驚地平靜,他對面,進門時候看見凌遠端端正正地坐著的椅子,凌遠慘白髮青的臉上依然十分得體的笑容,心裡又是酸楚,又是惱怒,然而當著許樂風,卻是什麼也不好說,只是沉著臉催促凌遠好好躺著歇著,又從口袋裡掏出老花鏡戴上,把床頭櫃上的藥,牆上掛著的醫囑單,仔細地瞧。
許樂風站起來,走到凌景鴻身邊,拍了下他肩膀,“景鴻,咱們這可也算是一輩子一塊兒走過來的老朋友了。最近忙,都沒得聚會。我今天得了幾瓶好酒。什麼時候你有空,咱們喝幾杯。敘敘舊。”
第二十一章 5
凌景鴻的目光並沒有從醫囑本上離開。聽見他說敘舊,只覺得越發刺心,沒來由地,就想起來舊事,好多年前,第一醫院未曾改建之前,婦兒樓前的花壇,花壇邊,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暖緩和和,放在竹籃裡的小小嬰兒。
他很確定,那嬰兒,在他走到的時候,被放在這裡並沒有多長時間。他甚至睡得還很甜,並不像被拋棄的孩子那樣聲嘶力竭地哭或者已經哭得哭不出聲,以一種奇 怪{炫;書;網}的聲調斷斷續續地嘶聲地發出最後絕望的,向這個世界的求助。
而他,卻安安穩穩地睡著,作為一個嬰兒,少見的清晰的五官,長而濃密的睫毛,胖嘟嘟的臉頰,嘴角還帶著淡淡的奶漬,想必是睡前才剛剛飽餐了一頓。甚至,那質地極好的嬰兒衣服,裹被,塞在衣襟裡的擦口水的柔軟的小手帕……這一切,讓凌景鴻甚至懷疑,這並不是個棄嬰,而是父親或者母親,不,不會是父母,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