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見她點頭,便大聲稱是,下去傳旨了。
“節外生枝!”趙如意搖搖頭,“阿如,去簾子後面吧,我們得先應付了英國公。”
趙如意現在已經不經常垂著簾子接見臣子了,因為阿如是戴著面紗的,人們看不出她的嘴是不是在動,趙如意只要垂首站在阿如身後說話,聲音傳出的方向沒錯,皇帝總是和來人隔著一點距離,只要沒有人敢盯著看,就發現不了問題。可是王敢身份不同,他肯定是敢盯著皇帝看的,所以趙如意也不能不謹慎些,垂下了一席細密的紗簾。
三
不一會兒,王敢就顫顫巍巍走了進來,衝著紗簾抱拳施禮,大聲道:“臣王敢見駕!”
侍衛安排他坐下,趙如意便用青瞳的聲音問道:“國公,如此深夜,你來見朕有什麼要事嗎?”
“要死?”王敢大聲道,“陛下,原來您也知道,京都的百姓真的要死了啊!”
王敢最近這半年,耳朵開始不好使了,他自己聽不見,也覺得別人聽不見,說出話來比打雷聲音都大。
趙如意被他震得耳朵發癢,只得加大聲音:“國公,你說百姓要死?為什麼?”
“為什麼?陛下,您居然問為什麼?”王敢有些生氣了,白眉毛白鬍子都一跳一跳的。
“陛下,昔日您讓百姓撤出京都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您說一定會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家!為了您這一句話,臣帶頭勸那些莊戶先出城,又讓臣兒子侄兒都上街去,幫著禁軍把商戶都攆走了!老頭子當時拍著胸脯說,要是不能回家,就讓他們住臣的府邸,種臣的田地!京都奪回來了,百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趙如意皺起眉頭,道:“國公深夜入宮,就是為了這件事?百姓自然要召回,不過京都現在一片狼藉,還不適合百姓居住。朕召回百姓,總要給百姓地方住吧。”
“陛下說要給百姓地方住,可是今天臣在街上看到,禁軍將好好的房子拆了!陛下您命人拆了百姓的房子,這就是給百姓地方住?”
趙如意耐著性子道:“拆房子自有用處,朕已經有了全盤計劃,這一次要將召回百姓和田土釐定事宜一併完成,京都住的都是背景深厚的世家高官,不趁著他們都不在的時候釐清田畝,等住進來就不容易辦理了。”
這倒不是趙如意的想法。在整個新政體系中,京都是單獨列出的一個環節,便是因為京都關係複雜,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影響全域性。早在新政伊始,青瞳就和蕭瑟詳細商量過了,細細地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方案。那是由蕭瑟親自執筆、反覆斟酌才定好的,有很多蕭瑟推斷需要強硬執行的細節,趙如意完全按照這個條款做事,只是把預定時間提前了一些。
青瞳和蕭瑟的地位職責,讓他們必須看得比別人長久,打算得比別人更遠,要不然哪裡來那麼多事日日操勞?趙如意看不到這麼遠,但是給了方案讓他做,卻沒有問題。
王敢卻直跺腳,痛心疾首地叫道:“陛下啊,您這脾氣改改吧!從臣認識您,您就太喜歡冒險了!昔日守渝州城也是這般,之前您又想要掘開梁河,結果怎麼樣?京都的敵軍沒有淹死,倒是那麼多無辜的百姓白白死去了!如今又要立即革新,陛下,您現在不是領兵的將軍,而是一國之君了!億萬生靈指望著您啊!您可不能再這樣冒險了!”
“國公,此事遲早要做,朕意已決,你不必多說了。如果有哪個世家豪門王公大臣見到自己的房子被拆了,託你說情,你就讓他直接來找朕說話吧!”
王敢喘著氣,道:“王公大臣、世家豪門,他們自有來找陛下的!老臣來是為了那些百姓!王公大臣的房子您拆了,他們有錢再建;庶民的房子拆了,陛下您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啊?”
趙如意道:“房子大半毀於西賊之手,朕拆掉的只是規劃中的很少一部分,朝廷也會適當補貼百姓一部分。京都人口過度密集也不是好事,百姓無力在京都居住,臨近的州府都可以接收,濟州、梓州、扈州,怎麼會沒有住的地方?”
“陛下還說濟州!”王敢狠狠跺了一下腳,“當初陛下如果不讓京都百姓去濟州暫住,那一場大水也不會淹死那麼多人!濟州哪裡有那麼多人口給水去淹?”王敢神情悲慼,道:“這些人中很多都是老臣勸走的,他們不願意走,臣帶著臣的兒孫、派出臣的子侄,挨家挨戶勸他們,臣勸他們背井離鄉,勸他們到濟州暫時躲避戰亂,說是這樣能保平安!可是他們沒有平安,一場大水,活生生十萬人啊!這中間有多少不願意走,是老臣硬下心腸攆走的!等於臣讓他們走上了死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