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安瑟斯怔了一下,“姑姑可是有什麼誤會,朕並沒有……”
“我知道,只是規矩如此。”柯依達打斷他,“先帝,已經是破例了。何況,姑姑也老了,也該從現在的位置上退下來,這帝國的將來,終究是要交給你的。”
安瑟斯沉默下來,他仔細打量他的姑姑,夕陽的餘暉之下,滿頭青絲裡已然夾雜著幾絲銀髮,細紋不知何時已爬上眼角,昔年精緻的容顏風韻猶在,卻已然鐫下了歲月的印痕。
年輕的皇帝心底微微一震,泛起幾絲酸楚之意,沉吟了下方道:“可是姑姑,眼下朕剛剛登基,諸事繁雜,帝都軍朕也不便直接統領,新任軍長的人選也沒有定下,姑姑這裡就再替朕分擔一段時日,等朕定下了合適的人選,再放姑姑走吧?”
柯依達思索了一下,點點頭:“也好,我就再替你看一段時間。”
見她點頭答應,安瑟斯總算是鬆了口氣,只是看她優雅品茶,雲淡風輕的樣子,卻想起了多年前那些塵封的過往。
他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地,俯身拜下。
柯依達驚得站了起來:“皇帝!”
年輕的皇帝卻是抬起頭來,瞳眸裡隱約有氤氳的霧氣:“這一拜,是謝姑姑的養育之恩,我年幼失怙,是姑姑一手教養長大,若沒有姑姑,我也不會有今天。”
柯依達怔了怔,很久沒有說話。
她看著這個曾經她抱在手裡牙牙學語的男孩,卻已然成為帝國皇帝的男人,心底有淡淡的暖意升起。
她伸手去拉他起來。
“安瑟斯。”她輕輕喚他,“你已經是皇帝了,以後不可以這樣。”
然後沉默了片刻,又道:“其實我現在想來,你我之間的緣分確實很奇妙,你出生的時候就特變地粘著我,後來我失去了自己的兒子,而你沒有了母親,這二十多年來就這樣相互扶持著過來……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姑姑這輩子,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你那個表弟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萬一將來他有什麼衝撞的地方,你若能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容忍他一二,就算對得起姑姑這些年待你的情意了。”
這大概便是一個母親最後的要求了。
安瑟斯沉默了一下:“姑姑放心,朕與亞伯特乃是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朕絕不會虧待他。”
柯依達看著他,算是欣慰地點了點頭。
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已上,赫爾嘉已經過來詢問,皇帝是否在這裡用膳。
安瑟斯沉吟了一下道:“明日亞伯特要起身返回西南軍區,晚點估計回來辭行,朕就不留了,讓他單獨再陪陪姑姑。”
柯依達點點頭,沒有做聲。
皇帝整理了一下衣襬,便轉身出了門。
晚些時候,亞伯特·阿奎利亞斯伯爵前來辭行,柯依達留了他一道用晚飯。
“聽說母親留了烏蒂娜公主在身邊?”
想起下午風聞的訊息,金髮伯爵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柯依達看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先是那位索羅小姐,現在又是那位小公主。”亞伯特撇了撇嘴,“母親的心倒是越來越軟了。”
柯依達懶懶抬眼,看他頗不以為然的表情,沒好氣地道:“沒辦法,年輕時候造下的殺孽太多,如今老了,還是給子孫後代積點德的好。”
亞伯特被她的說法懟得一噎,扯了扯嘴角:“母親倒是不怕留後患……”
“兩個小姑娘而已,只要教導得好不長歪就行。”柯依達嘆息了一聲,想起那先帝那死去的長女娜塔莎,倘若早些年能夠對她多關注一點,也許有些事還可在可控的範圍內。
她這樣說,亞伯特便不好再說什麼,低頭切割盤子裡的牛排。
柯依達審視般地卻是看了他一陣,冷不防悠悠道了句:“最近諸事繁忙,有件事我倒是很早就想問你了——你跟那個帕芙琳·凱恩上校,到底是怎麼回事?”
亞伯特拿著刀叉的手停止了動作。
停頓了片刻,他放下手裡的刀叉,抬起眼來:“母親……覺得如何?”
柯依達聽他這樣說,心中大底瞭然,皺了皺眉,嘆口氣:“這種事,不是該你自己拿主意嗎?”
亞伯特沉默下來,藍黑異色的雙瞳漣漪浮凹。
“她是個……很有膽色的女子。”他斟酌著合適的詞彙,“如果母親覺得合適的話,我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克里斯多軍長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