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鄭嬤嬤繼續道:“姑娘可知道,為什麼夫人從小便將姑娘放在那偏僻的鷓皎院?”
不等蘇嬌回話,鄭嬤嬤便自顧自的答了,“那是老奴出的主意,姑娘生出來時,便遭人詬病,老太太本是要把姑娘送到外頭莊子上去的,還是夫人親自去求了拂扇大師入府,才打消了老太太這個念頭,那時候夫人身上還帶著月子,硬生生的在那寒冬臘月的天熬著自己到了上雲寺,不過這一去,難免便落下了病根,可憐也是到了這把年紀才好不容易又有了孕。”
說到這裡,鄭嬤嬤的眼眶有些微紅,她伸手抹了一把臉,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讓姑娘從小住在鷓皎院,只是怕這慶國公府之中出了事,安在姑娘頭上,還有姑娘好歹是個姑娘家,帶著這麼一個天煞孤星的名聲,又哪裡好嫁人,夫人原本還是捨不得的,是老奴抱著姑娘半夜送去了鷓皎院,夫人瞞著老奴去看了好幾次,後來還想去,是被老奴給攔住了的,姑娘不要怪夫人,夫人對姑娘的心,還是好的。”
蘇嬌聽罷鄭嬤嬤的一番話,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那十幾年的生分也不是說沒有,便能沒有的,而且……
蘇嬌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緊,嬌軟的聲音透過細微的春分,飄飄蕩蕩的帶上了幾分難掩的悲切,“她,也是怕的……”
聽說蘇嬌的話,鄭嬤嬤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卻沒有反駁,確實,蘇嬌作為許氏的骨肉,許氏這般作為,很是讓人心生感動,可是話又說回來,許氏也是怕的……許氏是一個深閨女子,還是一個性子軟和的深閨女子,但是碰上這樣的事情,她能夠豁出去為蘇嬌做這些事,已經很不容易了。
蘇嬌緩慢的吐出一口氣,轉頭看向鄭嬤嬤道:“鄭嬤嬤,我原本是怨的,但是後來想想,她,也有她的難處,我不能將我的不幸,全部施加於她的身上,而且她已經做的很好了,畢竟……路,還是要自己走的。”
說罷,蘇嬌輕笑一聲,提起裙襬轉身而去,身後的鄭嬤嬤看著蘇嬌慢慢遠去的纖細身影,幽幽的嘆出一口氣。
這世間的誰對誰錯,又哪是簡單的能用對錯來衡量的呢?
秀錦正等在院子外頭,看到蘇嬌款款而來的身影,趕緊迎了上去,也不說話,只安安靜靜的跟在蘇嬌身後。
天氣愈發的暖和起來了,滿目看去也不在是那單調的蕭瑟之相,蘇嬌伸手輕輕撫過手邊的一株含苞待放的小小春梅,嘴角輕輕淺淺的勾起一抹笑,雲發素絲,嬌美惑人。
蘇嬌與那敬懷王的大婚被定在半月之後,時間有些緊迫,所以慶國公府之中繼蘇嬌的及笄禮之後,便又愈發的忙碌了起來,只蘇嬌整日裡歪在鷓皎院裡頭不管事,吃吃睡睡的好不愜意。
“姑娘,這是宮裡頭差人新送過來的鳳冠霞帔,還有嫁衣,您來試試合不合身。”秀錦引著一眾宮娥緩緩步入鷓皎院的內室之中,只見蘇嬌衣衫不整的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只著一件薄細春衫,隱隱露出那藕荷色的緞面肚兜,聽到秀錦的也只是懶懶的動了動身子,一副懶怠動的模樣“哎呀,我的姑娘,那宮裡頭的內侍還在外頭等著呢,您可快些吧……”秀錦上手將蘇嬌從美人榻上半拉半扶的給弄了起來,一揮手,那些宮娥便訓練有序的將手中捧著的托盤放置在繡桌之上,然後紛紛小心翼翼的拿起那鳳冠,霞帔,嫁衣……一一往蘇嬌身上套。
那嫁衣一系紅底緞繡金紋,內裡搭一件紅娟衫,外套一寬袖窄腰的繡花紅袍,下面一條簡筒長褲,外套百花襉裙,還有配套的瓔珞垂旒,玉帶蟒袍,以及繡著雲霞鴛鴦紋的霞帔,看上去極其金貴喜氣。
蘇嬌垂首看著秀錦幫自己穿上一雙紅緞繡花鞋,那繡花鞋上鎏著金絲,豆大的明珠鑲嵌其上,分外顯眼。
“姑娘,好了,站起來看看。”秀錦起身,又幫蘇嬌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髮髻道。
蘇嬌撐著這一身沉重的霞帔嫁衣起身,眼角看到一宮娥正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鳳冠要往自己頭上戴,趕緊開口道:“這個就不用了,看著挺好的,就這個吧。”
那宮娥略微慌張的看了一眼秀錦,秀錦伸手接過那鳳冠重新放回繡桌上,看了一眼額上已經冒出細汗的蘇嬌,到底是有些心疼,“那這鳳冠便先別戴了。”說罷,秀錦扶著蘇嬌往那梳妝檯前的花稜鏡前走去,只見鏡中模糊的顯出一個姿容嬌美,身姿纖細,一身喜紅,雲鬢花顏,千嬌百媚的美人。
蘇嬌微微轉動了一下身子,那豔麗的霞帔綴著細碎的流蘇,隨著蘇嬌的動作而微微晃動,裙裾翻飛,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腳踝,甜香陣陣,惑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