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清辰目光一定,先努力衝入人群,到一滿頭大汗的小將面前。人聲沸騰中,範清辰伸手入懷掏出憑證:“我是南陽範氏四郎,我與你們刺史是舊識。之前入城時曾與你們府君達成共識,他當提供車馬於我,護送我和我夫人離開此地——”
那小將聽了,卻不收信,為難道:“郎君見諒!我等自身難保,眼下無法為郎君提供庇護。郎君你看,這麼多人搶著出城,郎君不如也一道排隊吧?”
“或者,郎君讓我們刺史來?”
汝陽刺史此時一定和城中駐紮的軍隊長官在一起應對敵襲,哪有心思管人出不出城。這小將分明是為難範四郎,看到範四郎這樣清俊的郎君,一眼判斷出他是士族郎君。士族郎君在這時候來求他這樣的小人物,讓他平白的想為難一二。
範清辰不是傻子,他眼睛縮了一下後,直接從腰間摘下一塊玉佩,藉著衣袖相拂時,將玉佩扔給了這個小將。小將低頭悄悄一看,上等碧綠藍田玉,是他一輩子賺不到的,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小將滿口答應,轉頭讓同僚去提供車馬,回過頭來,他苦口婆心地建議:“郎君你看,這裡人太多了。若是我把人攔住,給郎君放行,這麼多人看著,郎君你也走不了啊。”
果然,提到車馬,身邊耳尖的尋常百姓都望了過來,看向這位貴族郎君的眼神,充滿了渴望和貪婪。
範清辰心裡罵了一個髒字。
他冷著臉,又送出去了一塊玉佩:“多備車馬,送與他們。”
再看向這些蠢蠢欲動的想要逃出城的百姓,範四郎虛偽無比地露出一個笑:“我們一共四人,只需一車二馬,多餘的可提供給諸位。”
人群當即歡呼:“多謝郎君照拂!”
“郎君大恩,來日必報!”
範清辰心中冷漠,並不需要這些人回報。他現在滿心煩躁,想如此一攻城,不知其他地方情況如何。大軍兵臨城下,是否南北兩國的局勢再次改變,是否他無法在這時帶著羅令妤離開南國……怕根本走不了,無法入北國的境。
之前他父親為他安排好的後路,這時再去用,無異於自尋死路。眼下的法子,竟是要他南下才行。
“郎君、郎君……”範四郎心煩時,聽到侍從擠過來喊他的聲音,他扭頭一看,見到侍從身後的女郎時,愣了一下。
原來不過片刻功夫,羅令妤就在臉上抹了許多灰土。她不知對自己的臉做了什麼易容,原本明豔動人的臉蛋,這會兒顏色晦暗了許多,眉目和鼻唇都平凡了許多。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她是一個面有風塵的平凡女子,根本看不出她是美人。
範清辰:“誰給抹的?”
兩個侍從一起看向羅女郎,意思不言而喻。
範清辰低笑,伸手拽過羅令妤微抗拒的手腕:“妹妹應對險境的能力,我是一貫佩服的。”
羅令妤卻是面如冰霜,和範清辰撕破臉後,她這會兒是半點兒偽裝也懶得來了。如果不是那兩個侍從一步不離地跟著她,她早找藉口趁著人多逃離範清辰身邊。眼下只是在臉上抹點兒灰,卻還要跟範清辰綁在一起,甚至依靠這個人的保護,羅令妤的心情並不好。
範清辰扭頭,隨手抱起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丟到女郎懷裡,低聲:“我們和這些庶民一起逃,有他們掩護,安全些。”
……
屍橫遍野,北國軍隊兵臨汝陽城下!
範清辰和羅令妤幾人混於這些平民中,坐上城中小將送來的車馬,一路向南逃去。平民百姓不會騎馬,牛車的速度又遠不如馬速。範清辰不肯浪費這幾匹馬,又不願紆尊降貴地和寒門同車。他乾脆把車送給平民,自己這幾個人騎馬。羅令妤馬術不好,被迫與範清辰共乘一騎,眼下也不好抱怨什麼。
而於寒冷逃亡時,竟可驅車,大部分巡城百姓,是第一次坐上這樣的車。原本張皇的逃亡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三三兩兩、一輛車儘可能多地擠滿了人,坐在車中的平民們,在逃難路上,忍不住聊起了天。
氣氛幾多輕鬆。
範清辰不管心中怎麼想,面上好歹作出一副親近庶民的友善模樣來,得人一聲好評。
羅令妤嗤笑一聲——
範四郎明明煩極這些人,為了逃亡路上有照應,為了不被這些人敵對,偏偏作出一副關愛的嘴臉。他往日那般陰測測,遇到困境時不過如此。
遠不如她的雪臣哥哥。
她雖和範清辰是一類人,但不妨礙她傾慕陸雪臣。觀畫看人,她自看到尋梅居士的畫,就知尋梅居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