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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小滿和小秋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他們抬出來完整的,兩人就把周圍殘破的肢體收集起來,盡數放在剛剛的位置,而在這裡的幾步之遙處,毛坨不停喚著劉爹爹的名字,哭得喘不過氣來,玲玲緊緊抱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在現場,剛剛一片死寂的眸中有如燃著兩團小小火焰。

警備隊和救火隊也飛奔而來,迅速分散開來,把呼天搶地的人們勸離,方便醫護人員救護。看到一個官長模樣的下車,小滿連忙上前招呼,和他說明情況,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說的,那人也極不耐煩,小滿沒說兩句就揮手打斷他,命人弄卡車過來,將屍塊先行運走。

那人是個瘦削得十分突兀的中年漢子,臉色青黑,目光冰冷,要是平時小滿可不敢招惹,可還想磨出點什麼訊息。在長官身邊繞來繞去,長官瞪他一眼,用嘶啞得聽不分明的聲音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確實沒有婉轉地必要,小滿正色道:“長官,我姐夫以前也在警備司令部,他叫薛君山……”

“知道!”長官懶得跟他廢話。深深看他一眼,沉聲道:“他是條漢子。在最前線,打得很慘!”

長官轉頭看著這片修羅場,眼中一片血紅,咬牙切齒道:“能殺幾個鬼子,死了也值!”

小滿心頭一熱,低頭就走,幫小秋抬走壓在一個孩子身上的門板。

湘湘很想落荒而逃。卻又不得不繼續挪動腳步,而劉爹爹臌脹的眼睛讓她有走下去的勇氣,短短的路,她似乎走了一輩子的時光,她不敢去看,卻又不得不看,滿地都是殘肢血肉,滿地都是不瞑目的眼睛。那些都是剛剛跟她一起唱《劉海砍樵》地父老鄉親,剛剛都是帶著笑容的活生生地人,他們安安分分,沒有做過孽,沒有殺過人,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

東北的百姓、北平的百姓、南京的百姓。中國千千萬萬的百姓,都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他們卑微渺小,只求生存,不應該被當成牛羊屠戮,或者像今天一樣,死無全屍,到陰曹地府還要繼續痛。

她突然覺得冷,彷彿全身地血都被抽乾,只剩下一個乾巴巴的軀殼。走到劉爹爹面前。她慢慢蹲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想合上劉爹爹的眼睛,近處響起一個女人淒厲的哭喊,讓她心中繃緊的弦終於斷了,幾乎栽倒在地。

於是,她看清楚了劉爹爹的眼睛。

不瞑目,東北的百姓、北平地百姓、南京的百姓,中國死在侵略者屠刀下的千千萬萬百姓,全都不瞑目!不可能瞑目!

侵略者的屠刀高舉,人命如草芥,每個人都是朝不保夕,活著的人不能繼續等待牛羊般的命運,孩子都會說“拼了”,何況前方地將士,何況讀過書的青年。

不要怕,不要怕,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他們不會害你,天若有靈,會讓這些冤魂安息,讓那些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屠夫血債血償!

原本以為的恐懼和尖叫慌亂通通沒有來,她出奇地平靜,眸中有如古井,水波不聲生。

那是死而復生之人才有的平靜,她聽到心中有人在嚎啕痛哭,哭劉爹爹,哭小平安,哭湘泉哥哥,哭金鳳在南京的親人,哭活活燒死的傷兵,哭湘江上的冤魂,哭守衛比家山全營覆沒的勇士,哭生存多艱地百姓……

第一次,她不是為自己地小情緒而哭,九一八之後,中華大地有無數的冤魂,是該好好為他們哭一場。

然而,她流不出一滴淚,淚彷彿和心頭地血一樣抽乾了。

她再次伸手,將劉爹爹的眼睛輕輕合上,四處打量,想為他拼湊出一具完整的身體,讓他入土為安,然而,周圍除兩塊不知主人的血肉和滿地狼藉別無他物,她發了一會呆,將兩塊血肉放在劉爹爹身邊,一轉頭,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金鳳見一個有點像湘湘的女孩子在收拾,還當自己看錯了人,這才跑過來一看究竟,見到果然是她,不禁百感交集,愣怔無語。

本是驚喜的故人重逢,只是時候不對地點不對,湘湘喚她一聲,聲音低微得如同自言自語:“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他們要侵略我們,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殺來殺去?”

是的,她就是在問自己,戰爭到底是什麼,跟她一個女學生有什麼關係,她的血也是熱的,到底能為國家民族和親人做些什麼。

如果不是她滿身血汙,神情悽迷,金鳳還會把她當成以前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金鳳的堂哥曾經參加學生社團,和當年的劉明翰一起,整日宣揚激進言論,金鳳耳濡目染之下,最有愛國熱情,只有湘湘屢屢逃避,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