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娭毑輕笑出聲,定定看著一片枯黃的葉子,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漸漸沉重。
門吱呀一聲開了,薛君山拖曳著腳步走進來,顯然許久沒睡好,滿臉灰敗,胡十娭毑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衝上前,一把扶住他,雖然極力鎮定心神,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伢子,到底怎麼樣?我們到底走不走?日本鬼子打到哪裡了?我們打得贏不?你在忙什麼,怎麼這麼久沒回來?”
薛君山正是頭腦發昏,哪裡能反應過來,在房間門口沙發上迷糊的湘君聽到動靜,拉開虛掩的門猛衝出來,又不敢在此時攪亂他的心神,猶如定在臺階上,咬了咬唇,向他擠出一個燦爛笑臉。
薛君山微微一怔,突然咧著嘴無聲地笑,大步流星上前,把湘君打橫抱起,閃身進了自己房間,一頭栽進沙發,將臉貼在她胸前,一句話都沒說就沉沉入睡。
胡十娭毑苦笑著搖頭,提著菜籃子又出門了,胡劉氏低喚一聲,“姆媽,我去吧,外頭危險。”
胡十娭毑擺擺手道:“莫怕,你自己說的,不管外頭怎麼樣,日子總要過的,我多去幾個地方轉轉,薛伢子喜歡吃肉丸子,我多做點放在這裡存著。”
房間裡,湘君輕輕把薛君山放下,端著盆子打來熱水,絞好毛巾,用無比輕柔的手勢為他擦乾淨,又拿著刮鬍刀過來,把他的臉清理出來。他滿臉鬍子的時候根本不能看,簡直跟土匪惡霸差不多,即使清理乾淨,他也是黑無常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嚇人,然而,湘君從來沒有像現在感覺平靜和安全,也第一次覺得他實在是好看。
湘君嘴角一彎,把冰冷的唇輕輕落在他唇上,猛然想起,這是結婚多年後第一次主動親他,雖然有些莫名的羞赧,還是不忍心放棄,一點點挪過去,直到他唇上嘴角所有地方都親遍。
夢鄉里,薛君山咧了咧嘴,笑得像個傻子。
湘君發了一會呆,臉色一紅,趕緊去端了熱水過來,為他把鞋子拖下,被那臭氣燻得差點窒息,開啟門透透氣,又滿臉笑容進來,打上香皂給他洗腳,一連洗了三遍才收工。
即使動靜這麼大,薛君山仍然未醒,從8號出門到現在,到處都是一團混亂,他要安排人員疏散,要調派人員維持秩序,要照顧富商巨賈和官老爺,東跑西顛,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
湘湘在門縫裡看了一會,懨懨地回到床上,從枕頭下拿出手表捧在手心,看著指標一格格移動,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門響了,小滿閃身而入,徑直坐在床榻上,兩人好些天沒這麼親密,竟都有些尷尬,小滿挪開視線,半真半假地笑道:“你太過分了,有了小男人就不理我!”
湘湘不知該說什麼,直接給他一個響亮的爆慄,小滿捂著腦門慘叫一聲,兩人相視而笑,湘湘把小滿拎到床上來,kao在他背上,沉默不語。
感覺到自己背心溼了大塊,小滿反手摸摸她的頭,輕聲道:“你們什麼時候走?”
無人回答,溼的範圍悄然擴大。
小滿輕嘆一聲,也不去管她,將手錶捧在手心,彷彿第一次認識這玩意,盯著指標數數,數到五十的時候,湘湘突然把臉在他背上蹭乾淨,嬉笑道:“哥,跟我們一起走吧!”她頓了頓,又急急忙忙道:“姐夫也是這個意思!”
小滿歪著頭想了想,苦笑道:“傻妹子,你自己想想,姐夫一忙起來就是好幾天不歸家,如果我走了,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半個出力的都沒有,要真有什麼事該怎麼辦?”
“真奇怪,湘水來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湘潭老家有屋住,娭毑怎麼不肯答應,害得湘水孤伶伶回去,只怕少不了一頓家法,好可憐!”雖然喜歡逗湘水玩,湘湘還是不忍心看那怯生生的孩子被打。
小滿擰著眉頭想了想,除了胡十娭毑的記仇和犟脾氣,哪裡想得出別的解釋,笑道:“你跟你男人怎麼樣了,天天泡在一起,就是沒感情也泡發了!”
在小滿面前,湘湘根本不用遮遮掩掩,梗著脖子道:“怎麼樣,我就喜歡他,他比你好看多了!”
小滿怪叫一聲,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掐著她脖子拼命搖晃,胡十娭毑出門才發現帶少了錢,顛顛地跑回來,聽到湘湘房間的聲音,想都不用想,直接拖上晾衣杆氣勢洶洶殺進來,見這陣仗,微微一怔,臉上泛起笑容,朝小滿劈頭蓋臉打去:“兔崽子,敢掐死我乖孫女,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做肉丸子的工序看似簡單,花的力氣可不少,剁肉就是一門大學問,平時這事都是胡劉氏在做,今天湘湘不知怎地來了興致,和小滿兩人在廚房探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