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笑靨如花,司夜染反倒更控制不住怒火。他衣袂翩飛,整個人橫掠過來,眨眼已至浴桶邊,伸指攥住蘭芽下頜:“嶽蘭芽你好大的膽子。你想說什麼?你是想說本官是閹人,慕容卻好歹還比本官多那一點,所以你便儘可嘲諷本官無能,嗯?”
蘭芽抬眸回望:“小的什麼都沒說,這些只是大人自己說的。小的原未說錯,大人難道不是閹人之首?小的當真不知,大人憑什麼又要因為這句毫無錯處的話而懲罰小的!”
“蘭公子,你果然不枉生為文華殿大學士嶽如期的女兒!嶽如期的一部伶牙俐齒,果然盡數遺傳到了你身上!”司夜染冷冷回應。
蘭芽心下一警:“大人提我爹作甚!”
一提到爹爹,她如何能不想到那血海深仇!
司夜染冷哼:“提你爹又如何?本官就是要讓你知道,即便再伶牙俐齒,也終有一日做鬼刀下!”
蘭芽心上狠狠一痛!
忍不住狠狠瞪他,拍水而起,全都撒向他!
司夜染,此仇不報,我嶽蘭芽枉自為人!
水花嘩啦,噴濺司夜染頭臉一身。他閃都沒閃,一把攫住蘭芽手腕,冷冷盯著她:“想哭?何必還忍著!”
蘭芽尖叫,張口咬下他手腕去。趁他吃痛抽手,她將自己整個沉入水中……
她想哭,她想爹……可是她不會讓司夜染看見她的眼淚,更不會讓他看清她痛恨的神情。為了爹,為了報仇,她再苦再痛也要忍!
全身埋入水中,她終於可以釋放地哭出來。
熱水從四面八方包繞而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她將淚全都融入熱水中去,一滴都不準滑下面頰。
甕聲甕氣,彷彿天外傳音般傳來司夜染清冷聲線:“……還說什麼報仇,你都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一個慕容便讓你心亂不止,從牙行直到如今。嶽蘭芽,本官抬舉你了,枉你還穿著男裝,卻原來你與這世間愚蠢的女子沒有半點不同。”
他說什麼?
蘭芽猛地從水底坐起,張開口大口大口呼吸,眼睛去尋找司夜染。卻見司夜染一臉冷漠,已然說完。
水沿著她發上面上滑下,她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大人的意思是,想要報仇,就要學得如大人這般:無情無義、鐵石心腸?”
司夜染清冷轉眸:“只有心如鐵石,才會靡無轉移。而你太早動情,又用情至深,便註定心有旁騖,再無堅決。”
蘭芽輕蔑一笑:“可是小的卻不這樣看。對於小的來說,爹孃養育之恩是想讓小的當一個人,而不是一臺復仇的機器。對於一個人來說,仇恨再重卻也只是人生中一部分而已。人生一世,有恨亦要有情,這才是完整的人。愛與恨對於小的來說,可以共同存在,絕不彼此相悖。小的更不會,為了報仇而放棄愛的機會。”
司夜染的心一點點盡數冷了下去:“你所說的愛,都只是對著慕容……所以對你來說,愛與恨可以並行不悖。”
蘭芽頓住,無聲望住他。
那一瞬間一定是她看錯了,否則她怎麼會看見他面上有大片的悲傷一閃而過?
蘭芽急忙甩頭,狠心地笑:“自然!否則還能是大人麼?大人曾曉諭過小的一句話,大人說讓小的千萬不要以為大人收了小的為新寵,就是喜歡小的了;大人警告過小的,千萬不要動心。”
“此時想來
也成笑話:小的與大人終究隔著滅門血仇,怎麼可能會有愛?”
司夜染霍然望來:“蘭公子,你說得可真好。就連本官都忍不住要為你鼓掌!”
蘭芽在水下攥緊指尖。
水溫很高,可是她卻指尖冰涼。
她情知她這是又激怒了司夜染,接下來的境遇不敢想象……
可是就算再不敢想象,她這一回也要堅持說出自己的心。她不能再容他碰她,她總要趁著他還沒對她做到更徹底的地步之前,給自己留下最後的清白!
否則,將來有朝一日,她又將如何面對慕容?
倘若真的破了身子,就算司夜染是個太監,以慕容身份還哪裡能接受她?
“好~,話已至此,便已是說到了絕處。”司夜染淡淡起身:“你的心,本官都聽明白了。不過當真可惜,本官從不是憐香惜玉之人,更不是會念及舊情,只因為與你有過枕蓆肌。膚之親便會放了你的人。”
“涼芳等人進宮,你以為終於尋得機會,你自以為也可以如藏花一般,可以自由行走天下,只為本官辦差就夠了……可是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