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霍地扭過頭去,不肯讓店小二瞧見她的臉。
少頃平靜下來,才道:“……可是我現在卻有事要你幫忙。慕容已經連續三天不在那宅子裡,這還不算上我來南京之前——我想要知道他的下落。靈濟宮在南京還有多少人?各自偽裝成什麼身份?你可否都告訴我知?”
店小二蹙眉:“屬下不敢不信公子,只是屬下當真無法給公子答案。只因為大人辦事一向謹慎,所有暗樁都是單線聯絡,我們彼此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蘭芽咬唇:“那你素日與誰聯絡?”
店小二又是一番猶豫,良久才說:“攬月樓的鴇兒娘。”
蘭芽聽了,真真兒啞然失笑。當日她為慕容贖身,那鴇兒娘刻薄到了骨頭裡。彼時蘭芽還以為那鴇兒娘是故意刁難靈濟宮的人,此時想來那時她果然是“故意”,不過不是故意刁難她,而是故意做給人看,讓外人,甚至是她,都絕想不到鴇兒娘竟也是靈濟宮的人。
蘭芽不由得想,她當日在京師靈濟宮中所認得的那些人,不過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靈濟宮人”,遠播天下,有的可能是她永遠無法知道的。
於是靈濟宮亂了,亂的不過只是那冰山一角;更為廣大而隱形的靈濟宮,則在江湖之遠,依舊無聲而縝密地執行著。
不過——卻也有可能,因為京師靈濟宮的內亂,而使得江湖之遠處,有些意志搖擺的人因之而發生變亂……
她此時的心,便既欣慰又擔憂,不知天平兩端那邊更有可能。
她憂思了一晌,卻見店小二盯著她,目光略有猶疑。
蘭芽便砰地一拍桌子:“你還有話瞞著我?”
店小二噗通便跪下了:“屬下不是故意隱瞞,只是擔心答非所問,反倒給了蘭公子誤導。”
蘭芽目光凌厲起來:“說!”
店小二便忙說:“司大人雖沒安排屬下監視慕容,不過——屬下卻的確知道慕容的片段下落。”
蘭芽心上一熱,急問:“他在哪裡?”
店小二目光轉了轉:“……他曾來過這裡。有幾個晚上,他一個人,悶聲不想睡在這間房裡。什麼也不叫,只是睡一夜,天不亮就走了。”
什麼!
蘭芽心下狠狠一撞,伸手摳住桌沿兒,對抗自己心底轟然而起的甜蜜和疼痛。
瞧見蘭芽的反應,店小二暗自嘆了口氣。“屬下之前不說,不是故意隱瞞不報。只因為那都只是慕容片時的下落,並不能解釋慕容多日不在府中究竟都是去做了什麼。屬下不敢誤導公子。”
蘭芽虛弱地擺了擺手:“你不用這麼小心解說,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是看穿了我對慕容的情愫,你怕我因他的到來而模糊了重點,忘了警惕他白日裡的作為。”
店小二悄然舒一口氣,抱拳道:“公子英明。”
蘭芽心下苦笑。從店小二的反應來看,原來她與司夜染、慕容之間的三角情愫,就連靈濟宮外任的人都知曉了……而店小二的意思很明白,他是支援司夜染,而厭憎慕容的。
蘭芽點點頭起身:“多謝你了。我先走了。”
店小二一怔:“公子今晚不在此處歇息?”
蘭芽苦笑眨眼:“你都說了,慕容在這榻上睡過了,我還哪兒能在這兒歇息?這間房子你照原樣鎖起來吧。”
蘭芽回了跟虎子同住的客棧。
因這次兩人都扮成市井少年的模樣,以便探聽訊息,所以蘭芽沒帶虎子住奢華的店家,只選了符合兩人裝扮身份的小客棧——悅來客棧。
咳咳,彷彿這天下,不管哪個地方,總有一個叫悅來的客棧。
客棧規模比之弦月樓,那簡直就是車馬店。不過勝在人來人往,總有五湖四海的人聚攏來,總有新鮮訊息可以探聽。虎子對此地簡直是活龍入水般,滿客棧上下,甭管新來的還是常住的,更甭論三教九流,個個不過一兩日的工夫,便都跟他稱兄道弟。每每到了飯口,樓上樓下排著隊招呼他一同喝酒,吆五喝六、呼兄喚弟地好不熱鬧。
蘭芽便也放心將他留在客棧裡,相信他能過濾出更有用的訊息來。
她回到悅來客棧,瞧見虎子正蹲在木凳子上,跟一桌出家人說話。和尚道士都有,都吃得寡淡,他就蹲一邊兒剝瓜子兒吃,瓜子殼兒也不亂扔,規規矩矩地擺在桌沿兒邊上成縱橫數行,倒也不唐突禮數。
蘭芽聳了聳肩,便先上樓歇下。
不久樓梯一響,虎子上來敲門。蘭芽故意懶洋洋道:“我累了,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