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黑衣男子便各自把守住走廊口、樓梯口。只有兩人隨著那為首之人上了樓。
那人最終立在秦直碧的房門前,那兩個手下其中一個看住走廊左右,另外一個將薄薄的刀刃伸進門縫,上下無聲一挑,門便靜悄悄開了。
那個手下隨即鬼影一般飄入門內,制住了陳桐倚,將陳桐倚裹在大披風裡,帶了出來。
一切就緒,那為首的男子才約略左右看了一眼,抬步走進了門。
門關嚴,沒點燈。天上落雨,便連月色和星光都沒有。
秦直碧卻也無聲地醒了,睜開眼,沒驚慌也沒喊叫。只擁被坐直:“敢問來者是哪位公公?”
來人便笑了,笑聲陰柔寒涼。
“秦公子,果然了不得。你怎麼知道我是公公的?”
秦直碧淡然垂下眸去:“香。”
來人便又笑了。秦直碧說得對,此時無燈無星也無月,用眼睛辨別不出來人,可是鼻子卻能幫上大忙。
凡是宦官都用香。一來是因為宦官淨身之後,有的小解便不那麼順暢,身上難免會帶了些味道,於是要用香來遮掩;二來是宦官淨身之後,又久在後宮嬪妃身邊伺候,於是一來二去變得陰柔,也喜歡模仿女子擦胭抹粉。
只是宦官終究不是女子,所用的香自與女子所用的又有區別。於是有心人便能一聞便知。
“秦公子既然如此明白,咱家便也不說暗話。實不相瞞,咱家乃是昭德宮太監涼芳。”
秦直碧便一蹙眉:“涼公公?不知今晚駕臨,有何賜教?”
。
這些天來秦直碧見過太多人。上至內閣首輔萬安、幾位藩王的門下,乃至各部官員;下至京師的富商巨賈,卻沒想到今晚竟然還來了昭德宮的涼芳。
涼芳便幽幽一笑:“秦公子這般瞭解內官身上的香,這情由咱家倒也明白。那是因為秦公子是靈濟宮出來的人,在宮裡已經聞過了太多這樣兒的香。”
“還有,秦公子心下怕也是恨毒了內官身上的這種香吧?因為只要一聞見這種香,便會想起青州、山洞、孤涼之夜。靈濟宮的花二爺竟然跑到青州去拿秦公子你洩私憤……嘖嘖,可憐秦公子你這書生風骨,竟然半點都掙扎不得。”
這個涼芳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
秦直碧便一警,嗓音不由得冷了下去:“涼公公此來,難道是來看秦某笑話的麼?”
涼芳咯咯一樂:“你先別惱。我之所以知道得這麼詳細,不是想對你不利,恰恰相反,我也是靈濟宮出來的人呢。”
“哦?”秦直碧倒是一怔。
身在青州一年,雖然藉著為字畫店寫字的關係,盡力去打探外頭的訊息,但是訊息來源終歸有限。關於這個涼芳與靈濟宮,便知之更少。
涼芳一笑:“不瞞公子,咱家在靈濟宮內的日子,還多虧蘭公子照拂。”
秦直碧便眯了眯眼:“公公今晚的意思是……?”
秦直碧語氣裡微微那麼一絲絲的鬆懈,都被涼芳聽見了。他便勾起唇角,他明白在秦直碧面前提蘭公子,是提對了。
他便越發篤定:“咱家與蘭公子私交甚篤。蘭公子在意的人,咱家自當鼎力相助;蘭公子痛恨的人,咱家也必然不共戴天。秋闈將開,秦公子既來趕考,咱家自然要來見一面的。秋闈時無論遇見任何事,咱家都會設法替公子你捭闔。公子只管安心念書。”
秦直碧卻一皺眉:“多謝公公好意,只是,不必了。公公既然與蘭公子私交甚篤,便也該明白蘭公子的性子。不瞞公公,公公方才這話,就連蘭公子都未曾與在下說過。”
涼芳便挑眉一笑:“好,算咱家失言。只是關切之意,還望秦公子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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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涼芳也不知道,就在這個雨夜裡,狀元樓外另有一輛馬車靜靜停靠在路邊。車裡沒掌燈,有人仰頭望著秦直碧的窗戶。
內裡有人小心提醒:“王爺,來人怕是宮裡的人。咱們暫時退去為妙。”
今晚車裡的主人,正是小寧王。
小寧王含笑垂首:“瞧,咱們押寶真是押對了。今晚就連宮裡人都來探望秦白圭……這個人,咱們更要握在手上才行。”
手下問:“既然如此,或者咱們等宮裡人走了,再上去見那秦公子?”
“不。”小寧王抿唇一笑:“孤王是在乎這個秦白圭,不過此番悄然進京,最想見的人卻不是他。走吧,到東安門外去問問,誰家的宅子新近被內官買下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