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忍不住回想爹爹曾經與她論及奪門之變之事。
爹爹說,彼時天下大亂,皆因國有二主。景泰帝當朝為君,南宮卻又囚禁著“太上皇”英宗,於是朝堂天下的人心便自然又分為兩派。如此一來,國豈不亂?
爹爹道:“江山二主,看似只是兩人之間的博弈,可是受苦的終究是天下黎民。所以縱然英廟與景泰,從個人而論也許都能成為一個好皇帝,但是他們二人共存,這本身就是天下大災。”
爹爹指點頭上:“就像天有二日,也許日頭本身並無錯,可是二日爭功,大地上的人類就遭了殃。”
爹爹彼時鄭重凝視著她的眼睛,正色道:“天無二日,國務二主;江山一統,方為安定之本。蘭芽,你記住了麼?”
蘭芽悄然握緊拳頭,抵在心口,莫名心痛。
彼時年幼,不懂爹爹所論,彼時更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然當真有一天,她會獨自站在這樣的津口,面對這樣重大的問題。
這時,鄭肯出來,朝蘭芽躬了躬身:“蘭奉御,皇上叫進。”
蘭芽急忙收回心緒,隨著鄭肯朝裡走。忍不住還是悄聲問:“咱家明白,皇上的龍體不是咱們該問的……可是我心下難免嘀咕,這個時候來見皇上,會不會有礙龍體康健?”
私自談論皇帝的身體狀況,那是這幫內臣們最大的忌諱。鄭肯便也為難地猶豫了半晌,才低低道:“也就是蘭奉御吧,皇上親口說的是救了李道長的功臣,所以小的才敢說——皇上這些日子雖還有些虛弱,不過精神倒是大好了些。多虧李道長在旁照料,還有司公公試藥及時,每隔一個時辰都將服藥之後的反應上奏,晝夜不改。”
蘭芽便皺了皺眉,疾步上殿。
因著蘭芽救過李夢龍,且李夢龍將皇帝與太祖相提並論的緣故,皇帝心下愉悅,對蘭芽便也更親近了一層。
待得聽見蘭芽的奏聞,他虛弱地倚在龍椅裡,驚訝地一挑眉:“蘭奉御,你為何想接替周靈安執掌東海號?須知,周靈安剛死,朕擔心那些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若上任,亦有風險。”
蘭芽妙目黑白分明,清亮一笑:“奴婢不怕!奴婢既然機緣巧合,救得下李夢龍道長,便如道長所言,這是天意,是上天再演一回二徐真君救治太祖的故事。奴婢既然身背天意,又何懼小鬼作祟!”
“周靈安既死,便是那些人想要藉此謀害皇上,奴婢偏不叫他們如意,奴婢非要親自到東海號去,再替皇上接續仙藥,助皇上龍體聖安!”
皇帝望一眼張敏,緩緩笑了:“哦?你竟然有如此大的膽量?”
蘭芽痛快點頭:“奴婢雖手
無縛雞之力,但是奴婢卻有皇上的龍威庇佑,奴婢便什麼都不怕!”
皇帝心下一喜。
李夢龍進獻上來的丹藥,雖然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痛楚,卻並不能根治。唯一的法子就是重尋蓬萊仙藥。皇帝也正躊躇該派什麼人去做這件事——此事重大,必得從紫府或者錦衣衛裡派人去才行,可是東海號又一向是司夜染執掌,於是無論紫府還是錦衣衛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而司夜染本人,還要代替仇夜雨來探查京師中的七十二口奇案,亦分不出身去。
此時看來,這個蘭奉御倒果然是最適合、甚至是唯一適合的人選。
皇帝便問:“你若前去,定然萬萬不可獨闖龍潭。朕便隨你要人——你想要誰陪你一同去?”
蘭芽便笑了:“奴婢心下自然有個人選,只是擔心皇上不給。”
皇帝便又笑了,瞅了瞅張敏,緩緩道:“朕說了,但憑你選。君無戲言,朕便由得你要。”
蘭芽便歡歡喜喜朝上叩頭:“回皇上,奴婢想要的人是——御馬監掌印太監司夜染司大人!”
。
蘭芽清亮亮的嗓音在大殿之內環繞不散,可是大殿內的人卻都愣了。
皇帝竟然一口氣嗆住,咳嗽了起來。張敏趕緊遞上一杯茶去,幫皇帝順著氣。
皇帝氣勻了,才搖搖頭道:“胡鬧!若他此時能分身,朕便早派他去了。”
蘭芽並不意外,堅定地再叩頭道:“天下事重,卻重不過聖躬安康;司大人是該協助仇督主查案,但是司大人此時身上最重的差事卻是替皇上試藥。”
蘭芽微微抬頭,不避天威:“案子早晚都能破了,早一時遲一時而已;可是皇上的龍體,卻是一時一刻都不敢疏忽耽擱的。奴婢之所以要帶司大人同去,一來是因東海號的生意自然大人雖瞭解,也不必奴婢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