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王揚眸望來,伸手捏了捏藏花下頜。
“從前種種,你也怨不得我。誰讓你選擇投靠了司夜染,回到我身邊兒時也只是為了監視我呢。我要是將心裡話都掏給你,那立馬就得傳進司夜染耳朵。傳進了司夜染的耳朵,那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藏花哼了一聲:“那剛才怎麼還是說了?怎麼,想好了要送我上路,所以最後吐兩句真言給我?”
小寧王也沒惱,只著迷地盯著藏花眼角的那一朵明麗無雙的蘭花。
“……是因為這朵花兒啊。”
。
藏花便下意識伸手去撫。傷早就好了,可是此時摸上去,那疼卻還是鮮靈靈的。
他個晨光青藍的早晨,他淌著一臉鮮血,萬年成灰地奔出大人的觀魚臺。只認定了大人是懲罰他,在他眼角刺下一朵梅花。他這麼一路跑回私宅,直到洗淨了臉上的鮮血,再細細看來時,才愕然發現那竟然是一朵蘭花!
那一刻他呆坐在菱花鏡前,久久無法呼吸。他從不敢想,那是他最最隱秘、最最不敢對人道的心事,卻有這樣的一天,躍然而上眉間。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機可迴避……
原來,原來,眉間才是最通心之處。他那麼不敢示人的隱秘,還是悄然浮上眉間,綻放成了一朵蘭。
不知怎地,那一刻他心上曾有的沉重,忽地一下子便放下了,釋懷了。
既然藏不住,既然做不到,便這樣也好。
閉起眼來去揣度大人的心,竟再難尋得仇怨,反倒——那一刻淚如雨下。
原本從來最瞭解他的那個人,始終都是大人。他最最惴惴的心事,大人索性幫他挑明。大人給他取名“藏花”,卻不叫他再繼續隱忍地藏,大人幫她將那花正大光明地綻放在了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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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沒忘記那年的承諾(第一更)
乾清宮。
司夜染向皇帝跪奏,說捉到一名擅出宮禁的內官。該內官於通往簡王藩國的途中被西廠番子擒獲。司夜染請皇上的示下。
皇帝眼波一掃,張敏忙將大包子等幾個小內侍遣出寢殿去,他親自將寢殿門關嚴。
皇帝正襟危坐:“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司夜染垂首恭答,地面的金磚映了燈影,斑駁迷離地輝映在他面上:“是太后清寧宮裡的人。澉”
皇帝眼眸微眯,卻問:“你怎麼看?”
司夜染緩緩抬首:“聖上恕奴儕冒死直言:既然是太后宮裡的人,便絕不會是無緣無故去了簡王藩國。此舉,必有不可告人之秘。瑪“
皇帝倒是淡淡笑了笑:“母后在這世上只有朕和簡王兩個親生兒子,簡王十九歲便離開京師去了藩國,這麼多年也沒回來過。太后思念幼子,便叫身邊人賞賜些東西去,聊表慈母之心,也是有的。”
皇帝將一切都推開,不過只等著他來說明白罷了。司夜染心下便更是無波也無瀾,靜靜道:“皇上慈心,更以母子、手足情分為重。可是恕奴儕斗膽,怕是太后與簡王並不做如是想!”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小六啊,你倒說說。”
司夜染悄然嘆一口氣:“太后是派那內官前去聯絡簡王,叫簡王悄然準備,只待皇上駕崩,便叫簡王夤夜入京繼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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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之內一靜。靜得遠遠近近只能聽見那水動的鐘擺噠噠地響起來。
便是司夜染自己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那年的除夕,他被皇上拘在自鳴鐘處裡,耳邊就是這樣宛若波濤般遠遠近近湧來的鐘聲。
彼時唯一能衝破那鐘聲,能叫他心空重複一片澄明的,只有那一個人的聲音。
彼時兩人還在鬧著意氣,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故意反著說的……如今想來,便是那些鬧意氣的話,卻都是甜的。
他還想起——那時說過,要在下一年的除夕,帶她到廣州市舶司,看那些西洋人用紅衣大炮在海天之間打出來的水墨畫卷……
此時,便已近年底了呢。
彼時以為那麼容易便能達成的一句諾言,此時想來,已成痴夢。
如今他被皇上緊緊拘在京師,她則在草原深處音信杳然。別說攜手同看焰火,便是見上一面、通上一句話,都已難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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