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留戀者,不過如當年立在這河邊,與那人推心置腹的相知相伴相惜,數年光景。
她答應過他,她要連爍償命,只要等到這一天,再與他泉下相見,她便無愧於心了。
翌日容嬪從宮中連夜送信來,說皇上病勢加重,昨日已有吐血癥狀,因著楚辭隨皇后前來秋狩獵場,是以宮中太醫群臣無首,請皇后回宮主持大局。
鍾離爾將信紙一把團握在手中,清歡看著皇后胸口起伏几番,指節漸漸蒼白如面色,方要關切詢問,卻見皇后抬眼寒聲下令,“皇上龍體抱恙,秋狩儀典終止,朝臣嬪妃皆隨本宮開拔回宮。”
清歡默了一瞬,知曉皇后是要昭告天下,帝皇時日無多,以此鞏固朝中政權,便垂首應了退出營帳宣皇后懿旨。
待到皇后將要上鳳駕前,卻又有番子八百里加急送來軍報——遼東都司新擢升的將領,在與金人的交戰中又下一城,追回我軍糧草百石。
皇后在車輦中端坐淺笑,聲音透過錦繡車簾傳來,“的確是立了大功,傳本宮懿旨,重賞遼東都司將士。”
番子行禮稱是,皇后頓了頓,又隨口問道,“這將領叫什麼名字,是何許人?”
番子垂首回話,“回皇后娘娘的話,將軍名叫雲熙,至於出身何地恕奴才不知……”
話音未落,皇后卻忽地親自打起簾子,一雙美目緊盯著那番子,顫抖問道,“你說他姓什麼?姓雲?什麼時候入的軍營?可知道多大年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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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南枝慕
那番子見皇后這般形容,卻不知說錯了什麼話,只忙垂首磕頭,清歡瞧著皇后神色,急忙喝道,“娘娘問話,還不快回答!”
番子這才穩著聲音,低著頭行禮道,“回娘娘的話,雲將軍年少有為,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入軍營十幾個月,卻已是為我大明立下赫赫戰功!”
清歡眼瞧著皇后身子頓在那裡,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僵直了脊背,便又對著番子朗聲道,“行了,這沒你的事兒了,娘娘要擺駕回宮,下去罷。”
番子謝恩退下,清歡從皇后緊攥著轎簾的手中接過簾子,緩緩將簾子放下,把皇后扶回座上,車轍滾動,碾著地面發出響動,她壓低聲音附在皇后耳側勸道,“娘娘的心,奴婢明白,想必江大人定也明白……”
皇后頭頂鳳冠隨著車馬搖曳,抬手製止她接下來的話,雙目已見通紅顏色,卻只寒著聲道,“形勢已到,即刻託人快馬加鞭走小道回去送本宮口信與楚辭,他不是一直視太醫院王旻為眼中釘麼,本宮念他多年勞苦功高,送給他這個人情,告訴他可以動手了。”
清歡看著皇后豔麗如刀刻的側顏,鄭重應聲,悄無聲息掀開簾子離去。
天鼎九年九月十二,啟祥宮和妃女恪安公主外感風寒溼邪,內有蘊熱證,由太醫院王旻診治後開了副九味羌活湯的方子,服用三日後,口唇發烏,滿臉通紅,氣喘不濟,眼瞧著已是不行了。
九月十五,太醫院送上恪安公主近來頭痛發作所用藥方明細,其中赫然有一味藜蘆。兩歲的恪安公主因著生母祁貴妃故,自打降生便體虛氣弱,服用人參已久,而藜蘆與人參本就相生相剋,再加之九味羌活湯中細辛一味藥,與藜蘆是醫者皆知的“十八反”,恪安公主已是迴天乏力。
主治太醫王旻難辭其咎,由皇后下令押入大理寺待審。
和妃宮中的盈天哭聲,都關在了巍峨乾清宮外,皇后盛妝而來,由著清歡解下披風,款步往內殿而去。
龍涎香被藥味兒壓制得幾不可聞,連爍靠在榻上,目光沒有什麼神采,瞧著綾羅珠玉耀目加身的皇后,帝皇眼眸似畏光一般失神片刻。
鍾離爾掃了眼連爍空蕩的藥碗,俯身下去,對著他曼聲行禮,“臣妾請皇上萬歲金安。”
他定定瞧著她沒有言語,鍾離爾抬眸看了看他,然後兀自一笑,不經他免禮,便直起身子緩步坐在茶几旁,纖細瑩白的指尖在紅木雕花几面上點了點,一雙眼眸顧盼生姿,“想來皇上也聽聞了,啟祥宮恪安公主已是不大好了。臣妾此來,也是問問皇上,如何料理恪安公主的後事為好。”
喉間湧起腥甜,他勉力壓下去,生生將那口血吞嚥,腥氣瀰漫在他的五臟六腑,心口處的疼痛劇烈無休,他穩了許久聲音,看著她精緻容顏啞聲道,“恪安是唯一的公主……”
她的笑意極冷,凝結在唇邊,他看著她搖首,聲音愈發無力,“哪怕留著她將來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