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豸鑽進心裡。
她淺笑出聲,打破這方寧靜,“今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終歸說與第三個人聽,於你於我,百害而無一利。本宮與廠臣,踏出這座宮門,便都將忘記罷。”
他回過神,亦是閒閒勾唇一笑,似往常一般,風流妖冶,恣意灑脫。他
撐起紙傘,緩步走到皇后身前,二人頭頂便俱是這把十八骨油紙傘大的方寸天地,“臣不記得今日同娘娘來此處探望夫人,有何特別之處。”
鍾離爾滿意一笑,目光略有絲狡黠,“廠臣聰慧無雙,本宮佩服。”
這日傍晚雨勢漸止,坤寧宮頂的天邊掛上飛霞一抹,雨後泥土的清新撲面而來,皇后仰頭,眺望著乾清宮的重簷琉璃瓦。阿喜從殿內走出來,給皇后罩了件披風,邊笑道,“娘娘晚上想喝什麼湯?清歡來催奴婢趕緊吩咐小廚房了。”
皇后略略勾了勾唇,只低頭道,“這個時辰,皇上在哪兒呢。”
阿喜攏衣裳的手一頓,眼睛裡閃過一絲痛意,隨即仍是不動聲色笑,“怕是在御書房呢,應是也還沒用晚膳。”
鍾離爾淡淡嗯了聲,阿喜心裡嘆了口氣,輕聲問道,“奴婢吩咐小廚房做些皇上愛吃的,娘娘怕是想去趟御書房。”
阿喜轉身進殿,鍾離爾覺著冷,攏緊了披風瞧著頭頂那一行啾鳴的鴻雁。她想,終究無關她想不想去的,她的確想他,想到夜深人靜輾轉不能闔眼,但她如今卻寧願不要看見他。每回瞧見他,都好似在心上活活再留一道疤。做夫妻竟是這般累的事情,那些從前二人掏心窩子的話,她再不能言說了。
可終歸她的夫君如今是帝皇,生殺在握,手裡捏著她哥哥的性命前程,不過是放軟些態度,放低些姿態,說些他愛聽的好話哄哄他,她想她應是做得來的。
從前父兄總說她男兒心性,書讀得多了,更是沾染了文人墨客那一副硬骨頭的毛病,女兒家本不該如此,他們說得怕是都對。他從前讓著她,不過是因為愛著她,如今不愛了,自然不願意再任著她冷言冷語的鬧脾氣。
皇后攜了西域進給後宮的貢品分賞冊進了御書房,連爍仍是在書案前理政,鍾離爾上前行禮,“臣妾參見皇上,恭請皇上萬歲。”
連爍仍是那般淡淡的模樣,頭也沒抬應了一聲,“皇后來了,坐罷。”
鍾離爾謝恩起身,上前遞上分賞的冊子,連爍瞧了一眼,她握住冊子的指尖瑩潤嫣紅,卻並未用手接過,只揚了揚下巴,“擱這兒罷。”
鍾離爾柔順稱是,靜靜繞到書案一側放下冊子,餘光瞥見連爍書案上攤著幅剛寫好不久的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她站在那兒愣了片刻,連爍似乎也察覺到,御批的筆頓了一頓,未及他說什麼,鍾離爾卻先一步轉身去拿羹湯,連爍瞧著她拆食盒的背影,華服之下,竟覺纖弱。
他聽見皇后道,“臣妾今日去瞧了瞧乳孃,乳孃一切安好,精神頭也瞧著比以前好多了。”
連爍又寫下幾個字,笑了笑道,“朕最近忙,失了做兒子的孝心,倒是皇后有心了。”
鍾離爾將湯品倒出,小心持了湯勺,不發出聲音地攪拌散熱片刻,“皇上政事繁忙,臣妾為人妻該盡的心,總歸是要替皇上都做到的。”
她語調輕柔溫順,擺好了湯碗坐在榻上瞧著連爍,皇帝垂眸想了想,還是起身過來一併坐下喝湯,半晌又聽鍾離爾笑道,“皇上是個重情義的人,在對待乳孃的情分上便可見一斑。”
這話說得頗有深意,連爍仰頭一飲而盡,將碗放在了小几上,鍾離爾挽袖,不慌不忙又盛了一碗,端給他時對上他的目光,她攢出一個柔媚笑意,卻並未再多說一言,連爍垂頭瞧著湯碗,接過開始啜飲。
鍾離爾傾身,拿著帕子輕輕在他唇角點了點,帶動女子身上的幽香浮動,連爍瞧她笑了笑,看得她覺得陌生,她已看不懂他的笑容了,卻還是面上不動聲色,姿態優雅端莊地收回了手。
鍾離爾又道,“西域貢了不少新鮮的玩意兒,臣妾依著後宮姐妹的喜好粗略分了分,終歸是不及皇上細心妥帖。簡單陳列出來,皇上過目後若是沒有什麼要改的地方,臣妾就將賞賜都發給六宮,好讓大家一齊賞玩新鮮。”
連爍頷首,笑讚道,“皇后安排自是妥帖,你們女兒家最知道女兒家的心思。只是貴妃看上那對鴿血紅鐲子許久了,跟朕纏得心煩,皇后替朕賞了她罷。”
她望著他的笑意緩緩綻開笑容,一寸寸極盡明豔,比鴿血紅的顏色還要烈,她說,“好,臣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