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一處僻靜的後院裡,一個銀霜黃髮相間的胖老太太,一臉喜氣相,正坐在院中的搖扇喝茶。
人上了年紀,對周圍的風吹草動都敏感的很,昭王的輪椅聲一進院子,她就聽到了,睜開眼,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拾京。
老太太老眼昏花,拾京在她眼中,幾乎和她奶大的班堯一模一樣,頓時就知道了,這是昭王帶著拾京來讓她看上一眼。
老太太很是機敏的藏起剛剛露出的驚與喜,站起來,遠遠探著身子,想靠近又不能,急巴巴問道:“王爺這是要到庫房去?”
“唉,還是把奶孃驚擾到了……”昭王指著拾京說道,“這就是我跟您老人家說的那個特別有靈性的徒弟,奶孃瞧瞧,是不是很精神。”
“是是是!”老太太迭聲道,“這孩子一看就生的好,有福氣,是個好孩子,王爺可要好好教……多年沒見……這麼好的孩子了……”
拾京帶著笑意,輕輕喚了聲橘娘。
昭王拉著他離開了,老太太又坐了回去,失魂落魄了一瞬,默唸了一句蒼天護佑,繼續閉上眼,慢搖著扇子,過一會兒,用蒲扇捂住臉,掩住了老淚橫流的自己。
拾京翻遍了製造辦的書庫,工具庫,找到了很多阿爸曾經寫的,用的東西。
他看著這些,把這些拼起來,試圖拼出那個未失憶的父親。
他對京城和皇族的認識,彷彿還隔著一層霧。
他知道了父親的名字,卻仍是不能完全明白,父親叫班堯意味著什麼。
皇帝告訴過他,這事很重要,重要到會動搖這二十年來之不易的平靜。
所以,他心中揣著這一份重要,悄悄地找尋著收集著關於建元元年之前,那個班堯的點點滴滴。
六月二十七,皇榜公佈。
雖大喪剛過,但皇榜公佈後,皇帝仍是批了今年的遊慶。
拾京拿著一本從書閣裡淘出來的九章算術,一邊看一邊心算,坐在觀花樓看皇榜三甲戴牡丹,矜持著笑意遊街。
今年還有個特殊,榜眼是個身懷六甲即將臨盆的準母親,因而,往年簪花騎馬遊街,之後乘舟順著昭川繞京一圈的規矩,今年改為了乘車輦遊街,之後連車輦一起登舫,接受京中百姓和各州學子的祝賀。
拾京換了個姿勢,邊看下面的人群,邊在草紙上寫下算好的一串數字。
他的連發槍還差點意思,有時候不能連貫射發,會卡彈。
他熟練拆了火銃,找出了幾處瑕疵,演算法不精確,自己做的工藝又粗糙,因而有了誤差。
車輦臨近,緩緩從樓下而過,百姓們和一些年輕的學子們,都上前,摸一摸三甲車輦外垂下的素色錦緞,討個喜氣。
拾京抽空看了一眼,找到了帶領三甲遊昭陽京的南柳。她在隊伍最前端,與高中狀元的老人談笑,向路邊的百姓學子揮手致意。
拾京見到她後,心滿意足地捧著書,撥開身後擁擠的人群,離開觀花樓。
剛剛來到街上,正要往製造辦去,忽然聽到一聲痛呼。
榜眼的車輦恰巧停到他身邊,他回頭去看,車輦上那個身懷六甲的榜眼捧著肚子痛呼起來,歪躺在車輦上,咬著唇,滿頭大汗,面色窘然。
“對……對不住……幫……忙,叫個人……”
周圍群眾齊齊驚呼:“唉喲,這是要生了吧!”
“林榜眼,大喜啊!!”
“好日子,好日子!”
拾京對上她滿是汗的蒼白色的臉,愣了片刻,把書塞進懷中,想也沒想,蹬上車輦,把人放平,林榜眼死死拽著他的袖子,抑制不住,又是一聲痛呼。
隊伍停了下來,百姓迅速圍成了圈,拾京無措地看著林榜眼,最終決定就在這兒讓她拽著。
有個郎中在人群后面跳著,大聲問道:“林榜眼!疼了幾時了!?”
林榜眼蒼白的臉上硬生生羞出兩坨紅雲,存力大聲回應道:“從……從面聖時就……”
今日是她高中的喜日,再誕下新生,那便是喜上加喜。
只是,她從未想過,要在滿街圍觀的百姓中生孩子。
其實收到高中喜報後,三甲到宮中面聖時,她就有些痛,那時她以為是自己太激動,因而墜疼。
這下慘了。
這個娘當的有些盛大,全京城的都知道。
林榜眼在陣痛中,把因公務待在家鄉未能陪她上京趕考的夫君掂來覆去從頭到尾罵了個遍。
南柳接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