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日復一日的枯燥圍城,讓跟隨吳三桂前來登州的吳之菡頓感百無聊賴,遂央求吳三桂帶其去龍山打獵。吳三桂多次以軍務在身,豈可擅離拒絕,怎奈吳之菡反覆央求,無奈之際,只得答應。故今日帶著妹子和一些親隨騎兵前往龍山行獵,因追逐獵物,不覺錯過了日頭,一行人乘夜色而歸,因皆不熟路徑,沒有找到北向迴歸軍營之路,卻誤打誤撞地轉頭向東,來到了李嘯的高龍堡。見此處城牆上四處張掛燈籠,吳三桂方想到前幾日副總兵劉澤清已派安東衛總旗官來此守衛,故連忙行到堡前,以求借宿一晚。
“哈哈,各位到此,確是緣份啊,李某得識吳將軍與令妹,何其幸甚!兩位稍坐,待李嘯現去安排酒食,與諸位邊吃邊聊。”李嘯笑著起身,便欲向帳外喚人。
吳三桂起身擺手制止李嘯道:“李總旗,此刻眾軍皆已歇息,我等就不必打擾他們了,不如將我等所獲之獵物,就地烤食,佐酒而聊,亦是極好。”
李嘯尚未回答,一旁的吳之菡已是拍手歡笑:“二哥此議極好,我這就去把那頭我射到的最大的肥鹿帶過來帳中烤食,讓你們好好嚐嚐我的手藝!唉,李嘯,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取酒和調料來呀。”
李嘯與吳三桂相視大笑,在吳三桂的搖頭中,李嘯笑著出帳取酒,吳之菡亦隨著他出帳,跑到自已的馬前,取下那頭碩大的肥鹿,便歡笑著倒提鹿腿一路小跑復入帳中。
此時吳三桂亦已出帳,讓那些在帳外守衛凍得直跺腳的親隨騎兵們,將其他所獲之獵物在帳外烤食。他的安排讓親隨騎兵們個個一臉喜色,立刻開始架火燒柴烤食不提。
李嘯命人同樣送了些水酒與調料給那些親隨騎兵後,便提著一大壺酒、三個大酒杯與一大包各色油鹽醬料復入帳中,微笑著交給了喜孜孜迎上來的吳之菡。
已脫去騎裝,解下長刀的吳之菡一身緊身便服,身姿更顯矯健妖嬈,一臉汗水的她用一根硬直木棍穿過已剝皮刨去臟腑下水的鹿身,放在那已熊熊燃起的火堆上的木架上,一邊細心地翻轉烤制,一邊用隨身的鋒利小刀給鹿身割開一道道深縫,細心而均勻地給鹿身抹上調料,很快,原本暗紅色的鹿肉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地冒起油煙,慢慢地變成了誘人的金黃,那烤熟鹿肉的誘人香味頓時在整個帳中四處瀰漫,聞之垂涎。
離火堆稍遠處,吳三桂亦脫了盔甲,與一旁的李嘯一樣,身穿便服,與李嘯盤腿圍坐在火堆旁聊天。
兩人都感覺這種方式的閒聊,讓彼此距離拉近了許多,談話也變得越發自然而隨意。
“李嘯,對於現在局勢,你有什麼看法。”吳三桂以一種不經意的語氣問李嘯道。
“吳公子,朝廷不是說了大局已定,叛賊旋滅在即麼?”李嘯臉色平靜地回答。不知不覺中,他對吳三桂的稱呼已變成吳公子,這卻讓兩人都感覺到彼此的關係更熱絡了一些。
“咳,你我之間,何必說此官面之話,今日你我定要暢所欲言,不必如此拘謹。”吳三桂臉露不滿之色責怪道。
“那吳公子認為局勢會如何發展呢?”李嘯目光直盯著吳三桂的雙眼,又把皮球踢回給了他。
吳三桂低頭沉吟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抬頭說道:“我看,孔賊等未必會如此順當地束手就擒,若作困獸之鬥,朝廷未必可竟得全功。“
“吳公子之見,與某之意深合,然我更憂慮那孔有德非但不得徹底剿滅,更有可能竄逃入海,最終投入韃子懷抱,此才是深為可憂之處啊。”李嘯眼神中顯出一絲黯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吳三桂臉上亦蒙上一層灰色,李嘯這段話讓他深有感觸,只是他在心裡卻不能接受李嘯如此悲觀的論調,畢竟李嘯說這段話,是憑著他作為穿越者的優勢,才能說得出來的局勢最終判斷,而這是眼下的青年吳三桂所絕對不會理解的。畢竟在吳三桂看來,朝廷的4萬大軍已經牢牢地將登州鐵壁合圍,北面出海口亦有大明水師封鎖,孔賊雖會作困獸之鬥,還會讓大明朝再受流血戰亂之痛,但最終還是會全部消滅的。
只是包括他吳三桂在內,上自崇禎皇帝,下至普通士卒,都恐怕不會想到,即將發生的現實會比想象更荒謬。
吳三桂摸了摸鼻子上那道淡淡的不起眼的疤痕,他這個微小的動作,沒有逃過李嘯敏銳的目光,知道他不想再就這個話題就下去了。
史載,他這道疤痕,是他年少時,衝陣救父時被後金兵所砍所致,幸得他年輕恢復得快,疤痕也不太明顯。後來,吳三桂言語不合或不耐煩之際,便會自捫其鼻,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