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3部分

殿下而來,自然就是大公子的人,何來沒臉之說?不過此等腹誹,也只能爛在肚裡。

小廝本是得了驚天動地的訊息而來,被顧未明三言兩語化成無關緊要的一陣風,就此散了,一時也無甚主意,見禮退了出來。

剛出園子沒幾步,瞧見顧曙自橋頭下來,眼皮直跳,長公子同六公子兩人,兄友卻難能弟恭,至少表面看上去便是這樣,兩人各自心腹卻不能看著過不去,見到彼此真正主人,這小廝仍是畢恭畢敬上前見了禮,顧曙似無意問道:

“日子快到了,六公子所需一切事物可都備齊了?”

不傷脾胃的一句問候,小廝心知肚明,這是問六公子外放一事,忙答道:“已經打點好了,謝長公子關心。”

顧曙聞言輕笑一聲:“我自家人事,你何言謝字?”

小廝這才了悟自己糊塗至此,竟不經腦子扯出這麼一句,趕緊賠不是道:“小人無心多嘴,說差了話,請長公子恕罪。”

永遠都這般雲淡風輕,哪怕是在蕭索初冬,長公子面對著下人,也從不會讓人難堪,猶如惠風和暢的溶溶春日,自然是菩薩低眉的做派。小廝每每臨到此類情景,總要在腦中過一遍六公子那滿是不屑的一句“佛口蛇心”,不過於下人們,總歸受用不盡。

顧曙在探望過妻女後,便朝書房方向而來。他這書房的佈置上倒和虞靜齋的書房有異曲同工之妙,務在簡,務在清,既不像顧子昭那般冗贅繁複,也不似成家大公子太過因陋就簡。如今四旁自有修竹百竿,以招清風,南面長松一株,可掛明月;老梅寒蹇,低植入窗,芳草縟苔,周於砌下。東屋置道法二家之書,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橫几榻之外,雜置詩文名繪。從窗子這邊望出,又可見薜蘿滿牆,春夏兩季,時有鳥鳴嚶嚶間或期間,大可得天機活潑之趣。

案几上一併陳著水晶鹿鎮紙、玉荷葉筆洗,青瓷兔形水盂、碧玉筆格等物件,一眼掃過去,顏色形狀搭配倒還算賞心悅目,顧曙淨了雙手,忽想起今日觀史青重修朱雀航,心底一時起意,也不需任何人伺候,親自拿了縑絹鋪開,所用之墨卻是他自己親制,其間除了多多加膠,另又下珍珠一兩、麝香半兩,可添香防蛀,一舉兩得。這般調製出來,自然是色點如漆,時人用墨,講究的正是漆煙明亮。

長橋臥波,橋身是煙,水便是白,計白當煙,奇趣乃出,顧曙正潛心於畫,外頭丁壺匆匆而入,見他此刻雅興正在頭上,猶豫著要不要開腔,卻聽顧曙笑道:

“有一事,我得說你,我記得還是夏日裡就提醒過你,給我備些秋毫,如今大雪都要下來了,也不見蹤影,看來我平日是太過好脾性,才慣得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秋風過耳。”

丁壺猛一拍額頭,連忙道:“小人罪過,竟把公子這等大事給忘了!”

“算了,下不為例。”顧曙手底點曳斫拂,一點一畫,別是一巧,鉤戟利劍森森然,他向來喜用疏體描繪丹青,力求筆不周而意周,一旁丁壺補道:

“這會估摸著還能打得到秋兔,要不小人這就著人去?”

顧曙笑著搖首:“你不懂,作筆雖須用秋兔,但一定得仲秋取毫,孟秋去夏近,其毫焦而嫩,季秋去冬近,其毫脆而禿,惟八月寒暑調和,毫乃中用。”

丁壺聽得豁然開朗,細想還真是這麼個道理,正想喟嘆,忽記起要緊之事,方才被長公子這番閒情雅緻給打斷,好不易又續上:“公子,建康府衙那邊已經知會好,先前留的那份狀詞副本,縣令已呈給了廷尉署派去的人。”

說到這,丁壺不得不暗自欽佩長公子的細密之處,當初找人替這夫妻寫的狀詞,長公子竟有心於府衙留副本,這個案子只要是稍稍有些腦筋的,都知建康縣衙門定不好接手,可又因是京畿腹地之故,不敢隱瞞,唯有上報廷尉署才是唯一出路。想必長公子也是如許打算,不過恰逢官倉的案子攪得天翻地覆,這個案子自然要先壓一壓,待官倉事了,遣人去廷尉署旁敲側擊打聽一番,卻並無任何動靜。這邊顧曙正思量如何挑起,不意廷尉署忽就有了風聲,但就底下人所報來看,廷尉署當初是沒接到建康府衙上報的,這就奇了,王靖之最初跟自己委婉提及此事,以他剛貞性情,斷無挑撥他兄弟關係之意,不過希冀他這個做兄長的能起勸誡之功,外人只當他兄弟如壎如篪,最不濟也得是鬩牆外侮,豈不知越是他們這種人家,尺布斗粟,便大可要其性命。

如今廷尉署出面最好不過,顧曙也甚想知道此事箇中曲折,那捲宗是如何半途不翼而飛,整個西仁裡包括那對夫妻又是如何人間蒸發,顧子昭兇殘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