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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部分

而眉頭花白,目尾皺紋高聳的大司徒也只是在默默聽完新封大司馬滴水不露、已然全備到無懈可擊的如流對答後,他的面容同往日無異,有些平靜,有些蒼老,看上去,不過就是一尋常老翁。

他的聲音也同樣如此:“大司馬言之鑿鑿,老臣聽了這半日,今上,大概給老臣列了十餘條罪狀,”他呵呵一笑,嘴角紋路更深,“難為大司馬了,老臣能說什麼呢?”

成去非直視著他,牽起嘴角:“大司徒自然無話可說,”說罷轉向天子,“今上親臨訴訟也未嘗不可,人證、物證皆在,經得起推敲,倘今上不肯費這個功夫,那便仍按司法走,臣等避嫌,於公無礙。”

坐上天子於錯愕之餘,望著大司徒的目光竟生出一絲憐憫,只此一瞬,隨之莫名的恐懼方真正令天子微微顫了一顫,於是介面道:“虞卿三朝元老,朕斷不敢信,大司馬可是聽了什麼浮言讒語?這一事,”天子到底踟躕,“還是徹查為好,以還大司徒清白。”

既由天子起頭,底下眾人稍一回神,附和聲紛紛響起,然大司馬作風之整飭細密,又著實讓人驚憂,以其素日做派來說,一旦出手,務求一擊必中,大司馬既不屑捕風捉影,也不慣於信口開河,如此以來,便只能是胸有成竹,定要甕中捉鱉了。

眾人在有司宣佈“退朝”後,卻只見成去非穿過諸臣,徑自而去,完全出乎百官意料,一時只能再望向虞家父子,有見機的幾人朝父子二人走來,說幾句不傷脾胃的撫慰之辭,大司徒略點頭回意,更多的也只是垂首而去,一路上實在捉摸不透今日到底是唱的哪一齣大戲。

成去非是朝臺閣方向來的,抬腳進來時,閣內留有的一眾處事部曹見他乍然現身,忙都放下手頭事務過來見禮。成去非一撩袍角,就此坐下,喊來隸屬度支部的倉部幾人:

“上一回交待的事情具文匯總了麼?”

倉部幾位郎中互相看了看,十分難堪,一時竟無人能明白他所指何事,以往臺閣中同成去非打交道最多者,大尚書尚在其次,正是僕射。眼下僕射的事情,自然無人敢提,可成去非的話也不敢不應,最終面面相覷之下,還是倉部郎宋齊咬牙抬頭問道:

“恕屬下愚昧,還請錄公明示。”

成去非皺眉掃了他幾人一眼,冷笑兩聲:“鳳凰六年江東大疫,死傷者、賑災出入等事宜底下各郡縣的奏報公文呢?不記得了?”

宋齊忙道:“這一事本是僕射……”他不由頓了頓,改口繼續道,“本由顧庶人一手過問,只是,只是,近日來……”宋齊一時吞吐,實在不知該如何往下說,東堂之事,攪得人心大亂,臺閣一眾人哪裡還有心思再來管疫情後續,底下上交遷延無人著意,成去非也是於審案其間提及過一次,無人往心裡去,加之這幾日度支部尚書郎李祜命眾人忙於整理之前歸檔的舊宗,竟將此一事徹徹底底忘得乾淨,此時成去非猛將開口就要匯總,實在打的人措手不及。

一時幾人皆垂下頭去,提著一顆心只待成去非發作,半晌卻不見動靜,那膽大的忍不住悄悄覷了一眼,卻見成去非竟只是將目光投向了以往僕射常端坐於此的位置,眾人瞧他如此,兀自怔忪間,忽有一小吏呵腰持本默默走了過來,朝成去非施禮:

“錄公,下官這幾日正來臺閣送各郡縣奏報,請錄公過目。”

成去非略作打量,看他面生,三十上下年紀,厚唇黑臉,一身官服品級甚低,一時不急於相問,取過他手中所呈文書,打了個手勢,這人便躬身答道:

“此次澇災以京畿、吳郡最重,毀良田數千頃;而疫情則以丹陽郡、會稽郡、吳縣最重,死者過半,無論貴賤,有的村落甚至人煙斷絕,眼下,仍有兩郡五縣未將奏報上呈。”

成去非未置可否,只是略略點了點頭:“還有要說的麼?”

這人遲疑半晌,抬目看了看臺閣眾人,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原各部尚書也都漸次入閣,蓋因是見成去非隻身往此間來了,眾人倘一走了之,終不像話,此刻見成去非正在問一人話,定睛望去,卻也不識。其間有人殺雞抹脖子朝宋齊等遞了眼風,宋齊只是微微搖首,那幾位尚書不便多言,遂先繞道仍回各間做事。

成去非見宋齊幾人杵在眼前也無多大用處,擺手命其退下了,待眼前只剩這一人,方道:“你話倒說的清楚,可參與此次賑災了?”

這人答道:“下官以往參與過,這一回卻沒有,不過有些事,下官欲報錄公,下官雖位卑言輕,亦望錄公公聽並觀。”

他這番話聽著誠懇,成去非便道:“直言罷,無須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