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多晚了?
終於回到悍馬車邊,找出鑰匙開了門,把一萬三扶坐在副駕上,這才得空看了眼時間。
晚上九點多。
她顧不上休息,後車廂翻出條保暖毛毯,把一萬三上衣脫了,擦乾了用毛毯裹好,又取了紗布,礦泉水浸了,幫他擦乾淨頭臉。
是後腦有傷,似乎是被石頭砸的,一摸滿手的血,不包不好,包又無從下手——炎紅砂心一橫,不管不顧著拆了卷繃帶,一圈圈把他的腦袋包起來,只留了鼻子眼睛嘴唇和兩隻耳朵。
看看覺得好笑,跟古埃及的木乃伊似的,炎紅砂笑到一半又想哭,掏出手機,舉高舉低,嘗試著想收到訊號。
訊號標似有似無,微弱的讓人跳腳,炎紅砂倚在駕駛座上發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剛一闔就盹上了。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一萬三在罵:“我擦!”
炎紅砂一個激靈醒了,轉頭一看,一萬三真的坐起來點了。
她喜的差點哭了:“你沒事吧?”
上下眼皮都是繃帶,一萬三的眼睛都似乎小了不少,嘴唇又被繃帶繃著,聲音聽起來怪里怪氣。
他有氣無力:“老子拼了命才沒死,一睜眼,差點被自己嚇死……”
又問:“有水嗎?”
炎紅砂拆了水給他遞過去,一萬三艱難地抿了幾口,左右看了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你怎麼在這?羅韌呢?”
他想往後倚靠,後腦捱到頭枕,痛的直吁氣,只好轉了個向側靠。
不想讓他多說話費神,炎紅砂趕緊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說了,聽說羅韌也沒聯絡了,一萬三陡然色變。
當然,這色變只有他自己知道,隔著繃帶,炎紅砂什麼都看不出。
他打斷炎紅砂:“你得趕緊找到羅韌,你要跟他說,那個青山有問題,第五根兇簡,可能在他身上。”
那天晚上,一萬三一直摒著不睡等木代,聽到動靜,喜的趕緊從被窩裡伸出頭來:“小老闆娘,你回來啦?”
很快覺得不對,木代回來,怎麼會沒開燈呢?而且,那條站在床頭的黑影,孱弱、瘦小,也根本不像是木代。
一萬三反應很快,迅速從床上跳起來,被子一掀往那人兜頭照過去,順手拽了床頭的拉繩,燈亮的瞬間,看到床下有個洋鐵皮桶,趕緊拎起來護在胸口——不管來的是誰,“你死好過我死”是一萬三的一貫準則,關鍵時刻,拿桶去砸也好。
他看清來人的長相,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面板蒼白,眼睛裡像含了淚,面前坍塌著那條扔過去的被子,失了準頭,並沒有砸中。
一萬三確信自己沒見過她:“你誰啊?”
忽然想起木代對亞鳳的描述,相貌、年齡都對,而且這是在青山家。
“亞鳳?”
亞鳳嘴唇囁嚅著,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低聲說了句:“你快走吧。”
這唱的哪出?一萬三沒反應過來。
“你趕緊走,再晚走不了了。”
雖然不明究竟,但因著這話,涼意爬上脊背。
對面偏房好像有人起夜,咳嗽的聲音伴隨著燈亮,亞鳳像是被驟然驚到的小鳥,轉身就跑,到門口時,很快回頭,撂下一句:“別相信他們。”
等一萬三反應過來追上去,亞鳳已經不見了。
突如其來的示警讓一萬三再也睡不著,對他來說,不管這裡有沒有危險,“遠離”總是沒錯的。
他很快收拾好行李,想等木代回來就走。
左等右等,木代還是不見蹤影,等到凌晨兩點多,一萬三再也坐不住了。
八成是出事了,木代和羅韌都不像是會把情話說到綿綿無絕期的人,而且羅韌知道木代是半夜孤身外出打電話,一定會很快讓她回來的。
怎麼辦呢?
他那句“我沒你功夫好,跑的慢,膽兒小,還怕黑”發自肺腑,如果有什麼事,木代都栽了,他再去,還不是徒增傷亡?不如保留有生力量,以待後援。
他是這麼想的,但十分鐘之後,他半跪著身子,撅著屁股從床底掏出一把上了鏽的鐮刀,還是出門了。
打硬架自己是不行,但萬一能鑽空子幫忙呢?萬一木代出了事,正躺在荒山奄奄一息,他趕到了,還能救人一命。
一路小跑,提心吊膽,時不時回頭去看,總疑心後頭跟了人,沒想到的是,後路無人,前路卻擋著鬼。
炎紅砂小心翼翼問:“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