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二十四小時守在病房外面。
他總會因為某些事暫時離開,去向醫生詢問木代的傷情,或者聯絡朋友打聽更好的醫院和資源,不知道是哪一次,張叔帶走了木代,並且事先不知道以什麼理由和醫護人員達成了一致的口徑,在下一次探視時間之前,沒有人通知他。
看到醫護人員整理空蕩蕩的床鋪時,他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床單被褥都要換過,兩名護工掀起褥子,動作大了些,那把被掖在底下的小刀從床頭跌落,像是被人遺棄的無主雜物。
羅韌極其憤怒,直到這個時候,監護病房的護士才遲疑著告訴他:木代早在前一天,就已經醒了。
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張叔不像是有決斷的人,背後是霍子紅安排,這家人為什麼要瞞著他帶走木代?帶去幹什麼了?
最關鍵的是,木代是他的女朋友,為什麼一聲不吭的,就跟著張叔走了?手機再也打不通?
後來才知道,一萬三收到過張叔的電話,語言含糊地讓他對酒吧的工作上心,一萬三開始沒放在心上,和羅韌合了之後,才醒悟那是委婉的說法。
正確的解讀應該是:這段時間,你照看一下酒吧。
羅韌很有幾分邪性,既然瞞著我,那我一定要知道,既然帶走木代,那我一定把她找出來。
他聯絡了馬塗文,和以往一樣,馬塗文出面,向萬烽火那頭購買訊息,木代的訊息。
不計成本,只一個要求:快!
萬烽火倒確實是不負所托,拍到了相關人員的照片,也提供了地址。
那傢俬人心理會所的位置,是在昆明。
檔案裡有會所主事者的背景介紹,名叫何瑞華,之前供職於國內著名的醫院,而那家醫院是國家重點兼指定神經疾病康復診療基地。
何瑞華的名字後頭,跟著一長串頭銜介紹,中華精神病康復協會委員,中華醫師協會精神科醫師分會理事,曾多次赴美、德、瑞典進行學術交流,某著名高校心理學系的客座教授。
羅韌有不好的預感。
開車之前,羅韌抽了根菸。
煙是他臨時買的,他其實沒有抽菸的習慣,之前做的工作高危,他本能地杜絕掉任何其它可能引發蝴蝶效應的危險:煙會刺激眼、鼻、咽喉,減低迴圈腦部之氧氣及血液,導致智力衰退和血管痙攣,而他需要狼的眼睛、狗的鼻子、比普通人清醒許多倍的大腦。
不止是他,他的兄弟們也沒有這個習慣,酒還算偶爾為之,煙沾的真是少之又少。
但這一次,他破例了。
煙氣緩緩上升,刺激他的眼睛,還有鼻膜,抽菸於他不是放鬆,更像一種自我懲罰和折磨。
羅韌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如果他早已經看出木代的問題,他應該直白的問或者拉著她一起面對,而不是因為喜歡她遷就她而當做看不見。
那些細小的隱患,像石縫裡的毒草,你以為可以視而不見,可以大而化之,它卻抓住你視覺的盲點瘋長,等你再低頭時,腳下延伸開的,可能是長到齊膝的野草。
你也不知道一步踏進去,會踩上些什麼。
☆、第②章
張叔買了點水果,早春的西瓜,進口的車厘子,還有山竹,一路翻檢著走,單價都不便宜,總擔心攤主是給他缺斤短兩了。
快到私人會所時,一抬頭,看見一輛車。
黑色悍馬,那麼大的傢伙,氣勢洶洶的獸一樣蹲伏著,頂上一排狩獵燈,像怒氣衝衝質問的眼睛。
張叔站著不動。
羅韌從車後繞到車前,倚著車頭站定,抱著胳膊,抬起眼睛看天。
今天天不錯,藍湛湛的天幕上,飄一兩絲雲。
明明是在等他,但是不看他,氣定神閒。
張叔笑起來,他有點喜歡這年輕人了。
有點意思,不管結果如何,是男人就該追過來,那是你的女朋友,沒有了就該找,不用顧忌、忌諱、猶豫,至於發怒、買醉、自怨自艾就更沒品了。
張叔沒問羅韌是怎麼找過來的,他覺得理所當然,不管明的暗的,男人該有點手段。
如果這是在選女婿,羅韌應該透過他考驗了,只是可惜啊,不是。
張叔嘆了口氣。
他說:“老闆娘在上頭,羅韌啊,進來說話吧。”
說完了,抬腳往會所裡走,樓梯一級一級的,每一級,都好像刻意拉開和抬高著和普通世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