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一翻,一把和肩上一摸一樣的匕首刺進了甄寧的小腹,再是一絞。我不相信甄寧還能活著,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再也不動了。
或許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是最好的了,所有的恩怨都結束了。如果我有能力,或者我想,我就可以回到城裡,去見餘淼,告訴她一切,再給她一個肩膀,讓她再給我一次機會。
“匕首可以物歸原主了。我不想回家了,你就把、把我葬在這裡吧。我要陪她……”嶽宗仕並沒有被刺中要害,甚至還沒有我傷得重,他是不會死的。龍牙即便可以阻止傷口癒合,但也不會讓人一直流血流到死。我和他都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不過看他倒在墓上,我知道他的心終於可以安息了。被他出賣的時候,我的心痛得如同碎裂,不過我也知道,若不是他的心早就死了,他也會疼得心碎。我們還是朋友。
“一起走吧,她在九泉之下或許沒有給你開門的打算。或許,她還有未完的心願等你幫她達成呢。嶽。”
我勉強站起,卻**了腿上的傷口。陣痛讓我的笑臉變得扭曲,不過伸出的手還是能傳達我的心意。
“南門的公告欄對面,是她的家,後來我也住在那裡。我沒有什麼留下的。不過,喬,我真的恨自己出賣你。即便你能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我給你準備了身份證明,你可以安全地住在那棟房子裡……過、過、過自己、喜歡……的、的、的……”
我來不及阻止他,他的腹部插著一把匕首,漆黑的,染在上面的血都成了黑色。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消失了,心跳也沒了。本想用力幫他做人工起搏的,又一想,索性讓他安然地去吧。
聽說,心跳停止後六分鐘,腦電波還可能繼續存在。我把他的屍身放平在墓前,結趺跌坐,大聲頌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我不知道佛家超度亡靈的時候該念什麼經文,其實,我只背得出《心經》……
朋友,西去之路迢迢,多保重吧。於此,我只能用《心經》讓你安眠。或許,我也是在讓自己得以安眠……
山野之地,難免有什麼魔獸。總算是故人一場,我也不忍心看他葬身獸腹,屍身受到蹂躪,何況我還答應過他,會讓他們合葬。不過滿地的匕首,最多就是兩把長劍,要我挖一個坑出來,實在太困難了。
月亮已經過了中天,該是下半夜了。今天醒來的時間好像的確是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最長的,我不敢再耽擱下去。匆匆挖出一個小坑,先把他的法杖埋了進去。此時,我才相信嶽宗仕的痴情。那根法杖實在不適合術士用,甚至不適合任何法師用,那是一根牧師用的節杖。想來,這位嶽夫人,是一位牧師吧。
本想再去找點枯枝,將嶽宗仕的屍體火化掉,睏意卻已經襲來。不得已,我開始轉身往墓碑走去,想找個倚靠。走了兩步,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趴起來了。心中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懷疑,這到底是睡眠,還是昏迷……
我清楚地記得,倒下去的時候,身體下面壓著一具屍體。不過現在卻渾身上下每塊肉都痛得厲害。勉強睜開眼睛,自己已經身處一間木屋。
我發現自己真的命運多桀,才獲得自由多久啊?如果不去理會嶽宗仕的遺囑,或許能找個地方躲起來。現在自己也看不透自己,原本在餘淼的洞房,已經對全世界都充滿了恨意,該走上一條追尋力量的不歸路。但在墓前看到一場場人性悲劇,又讓我回到了光明世界。當時,對於他們,我心中一定充滿了憐憫,雖然我沒有意識到。
人類本該是相親相愛,團結互助,這是小學生守則上寫著的。但是這裡,不管出發點是美好的,或是邪惡的,結局都只有一個——鮮血。似乎生命的終結是診治一切病症的萬靈藥劑。
武炳坤,嶽宗仕,還有才知道名字的甄寧。他們都是因為美麗的愛情開始,卻都以悲劇結束。這讓我想起一部索福克勒斯寫的悲劇《安迪戈涅》,也是因為人間的美好情感發端,以一舞臺的屍體外加一個瘋子收場。
就著窗外的月光,我發現自己疼痛的原因。一定是有人把我拖到這裡來的,法袍的背面已經成了一條條碎布。一路上磕磕碰碰,顯然人家也未必是很關心我才救我的。在牢裡已經被關了大半年,誰還認識我呢?
門開了,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舉著蠟燭走了進來,道:“你醒了?”
蠟燭照在她臉上,臉卻被一層厚布蒙著,只露出一雙閃亮的眼睛,射出無數哀怨。那個聲音我一定在哪裡聽過,可就是想不起來,只能呆呆等她自己介紹了。
“多謝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