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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朝雖然將勸諫大臣下監,但是那些人在詔獄裡依舊吃的好住的,就是因為,他們肯定是要放出去的。哪怕錦衣衛可以一時拿捏他們,將來也要面臨報復。大家都不傻,誰會對他們有所冒犯?
今天在這裡的兩百三十餘人,每個人背後,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關係網,動了其中任意一個,都可能是和一群人為敵。這些人包括了清流臺諫,也包括了地方官僚,隨便說一句話,都可以給一個人製造無數的麻煩。從找出你自出生到現在所犯下的所有錯誤,到給你的產業、家人,製造足夠多的事件。文官的力量在於,盤根錯節,樹大根深。
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很難一次性把人清除,隨後他們就能用最正統的手法,發動反擊,把敢於招惹自己的人,輕鬆轟碎。這並不是虛言恫嚇,他們可以找出一個人身上所有的缺點,集中起來放大。
天子不可能記住每一個部下的名字,只要看到你犯的錯誤夠多,從情理還是法理上,都會實施制裁。為了朝廷的事,最後搭上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這樣的蠢人終究是少數。
即使楊承祖是錦衣都督,與天子共進同退,有皇帝撐腰,肯做這種事。他的部下,也不會執行這種命令,沒有人會賭上自己的未來,對自己這些文臣出手。
退一步講,即便天子的臉面掛不住,下令實施廷杖或是逮捕,也沒什麼可怕。這些文臣都是朝廷柱石,錦衣衛不敢下重手,最多就是意思幾下,應付個流程。不但不會有損傷,相反還可以落下清名。其他的人,會繼續在這裡哭諫,動用武力,一點意義都沒有。
從常理上分析,天子不會把事情做到這麼絕,一旦出動了廠衛,那就是不想談,只想動硬的。對四位閣臣動硬的?這怎麼想,怎麼也覺得是不可思議,如果楊慎把這種變數放到計劃里加以考慮,實際上就不用做事了。
隊伍前方的大佬,顯然與楊慎意見相同,在這些錦衣緹騎出現在隊伍後方及兩側時,就連幾位閣臣的面色,也變的有些難看。金獻民現在是兵部尚書,理論上是全國最高的軍事長官,他厲聲道:“楊都督,你和你的緹騎到此,意欲何為?”
“大司馬別生氣,我也沒辦法,吃這碗飯,就要做事了,您別見怪,改日我登門向您賠罪。”楊承祖臉上明顯帶著戲謔的笑容,顯然言不由衷,隨後清了清嗓音,面色也變的嚴肅起來。
“你們誰有什麼意見,可以寫成本章,經過正常的途徑交到萬歲手裡,最後由聖裁決定。在左順門外哭門,與那些聚眾滋事的潑皮,又有什麼區別。傳萬歲口旨,命眾位大臣,於半個時辰之內,離開左順門,各自迴歸所屬衙門。所有言語,皆以本章傳遞,逾期不離者,一切後果自負。”
他宣完了旨,一名身材嬌小的小宦官忽然出現,不知從哪搬了張大椅來,放到楊承祖身後。楊承祖坐下身子,有人準備好了計時沙漏與日晷,開始一板一眼的計算時間,還有一些錦衣衛,則拿著紙筆走到人群裡,開始記錄每個人的姓名,官職,所屬衙門。
他們沒說這是為了做什麼,或者說自己也未必知道,但是擺出的這種姿態,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讓被盤問者心裡惴惴不安。那些真正的大員,是不會被盤查的,詢問的都是些小官。他們跟著大佬來鬧事,前面有人頂著,不怕出什麼問題。可如果自己的姓名被萬歲知道,將來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
有人喝罵,說鷹犬肆虐,欺凌士大夫。有人一言不發,就連大哭都停止了,還有人猶豫著報出一個名字,但是很快就被人指出,那根本不是他,而是其他人的姓名。另有一部分人,則慷慨激昂的說出自己的姓名官職,甚至親自拿了筆,在上面書寫。這些人,顯然是真正的勇士,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楊慎來到楊承祖身前,見那名小太監已經貼著他坐下,兩人的舉止親暱的很,小太監甚至拿了些乾果,放到楊承祖嘴裡喂他。看情形,與其說是來做事,不如說是來賞景。
楊承祖朝楊慎一笑“升庵兄,跪了半天,也累了吧,我讓人再拿張椅子來,你也坐下聊吧。”
“不必了,大家都跪著,我也不會坐著。我們這些人,已經下定決心,共進同退,不會有誰退讓。你和你的廠衛,又能怎麼樣呢?”
他眼睛盯著楊承祖,目光堅定清澈“你身邊的,是你的妾室吧?你喜歡女人,喜歡錢,這是你的事。所以你可以到一邊去享受你的錢,去和你的女人在一起。我可以容忍你不做事,但是無法容忍你來干擾別人做事,你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