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自然沒錯。人都被你換光了,你再怎麼治再怎麼撥,好處都是落你自個兒國庫裡,那一點兒封王祿俸拿來頂幾個意思?
肅王滿腔慍極,手指頭戳出去,見楚昂只是面不改色地坐在那裡。他頓了頓,想起小十一少年時候的驚惶,從不結黨營私,只清清弱弱的在王府內院看書識字逗孩子,這會兒看著怎麼卻叫人這般仰懼。
肅王末了到底放下指頭,長吁一口氣道:“……好,你老十一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三哥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你那是治好了?你那是把我的人都換崗了!如今那重要的官職上哪一個不是你的人?明面上把周勐河大女婿呂安捧上去做個府尹,那酒囊飯袋,早晚還不是被你捋下來?你三哥我要來那個空封地幹什麼用?”
他默了默不解氣,又哀愴地添補一句:“還有你七哥慶王那邊,氣得現在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你這……你這是把我哥兩個給生生逼死啊!”
楚昂漠然地聽著,只勾唇笑笑,語氣悠慢道:“三哥既然已把話說得這般明白,那就別怪朕不替你遮掩了。且不說朕初登基時皇位不正的那些謠言,就是當年的後宮,你安插在朕身邊的人還少麼?朕若不念著兄弟情分,三哥安能這樣站在這裡……指著朕的鼻子說話?”
他氣定神閒,看似不動聲色,卻分明暗懾冷冽。
肅王愣了一怔,驀地說不出話來。
但當年那件事,即便是查出來了也於事無補,在根基不穩的時候,知有敵、知有陷阱,也只能裝作跳下去。否則動了他二個暗中布的局,狗急跳牆,難保不伺機與齊王連橫。假裝不辨不究,或還能儲存反噬之機。
有時候裝庸,比自不量力地賣弄聰明、把身家至於危險更為理智。
楚昂想起當年那場迷情心動,那個傾盆大雨之下長跪不起的幼童,想起這幾年兩宮之間的咫尺陌路,精緻的唇角邊不由掛了一絲冷薄。
他從龍椅上站起來,踱步到金漆銅柱前負手站定,繼續說:“這天下沒有朕不知道與探不到,兩位哥哥只要安分,該有的俸祿與榮華一樣不會少。大奕王朝走到現今二百餘年,祖輩打下的江山不易,不能毀在我等子孫手上。還望三哥回去給慶王傳個話,爬不爬得起來,就看他肯不肯給自個放條生路。”
那話語輕輕,只聽得肅王瞠目結舌。看著皇帝修頎的背影,只這一瞬,他像是明白了他為什麼偏就是獨獨那般對四子。
肅王悲愴落敗地跺一跺腳道:“好……你倒是悄不動聲色地給你那寶貝兒子鋪了條好路,三年來就這麼迷了你老哥哥的眼。罷罷,我服。我不服不行。”呼啦啦,袍擺一拂背手踅出了漆紅的殿門。
金色的藻井下頃刻復了一幕安靜,老太監張福手捧著一件黑色金絲刺繡團龍冬常袍,弓著腰站在一旁。
沙漏輕悄悄地響,楚昂默默站著,聽腳步聲走遠了,便又回往龍椅上坐定。宮廷之爭暗湧,只聞其形不見其刃,那兄弟之間的殘酷,不止始於年少,也不終於年長。
張福澀啞開口:“秉萬歲,都察院左都御史楊謹請旨賜婚,求皇上為其長孫指婚尚長公主。”
楚昂聞言一默,想起普渡寺裡看到的那個雅雋青年,問:“可是同去滇桂的楊惟之子楊儉?”
張福應是:“這些年皇后娘娘幽居坤寧宮,楊惟夫人不定期總會入宮拜訪。那日去普渡寺,便是皇后娘娘攜長公主與其母子同遊。”
張福聲音慢慢,聽方才聖上與肅王的一番言語,此刻語氣中暗含著欣慰。
楊家世代家風清正,父子同在都察院供職,皆以廉潔聞名,剛正不阿。楚昂記起那個與楚湘一前一後默默登階的溫潤男兒,心中確是滿意的。
眼前又掠過孫皇后風中輕拂的鬢髮與微啟的唇,便潸然道:“她說什麼就許了她什麼吧。”默了一下,卻又把奏摺扣回,涼聲道:“先擱著,待她自己告訴朕。”
“是。”張福最是明白皇上心意的,弓腰應是:“天冷了,皇上還是回宮吧,聽說今兒翊坤宮的梅花開了,皇上可要前去看看?”
麗嬪那裡已經好幾天沒去了,早上使宮人悄悄來叫,張福沒敢明說。
楚昂卻面冷:“回乾清宮用膳。”
說著一襲袍擺繾風,主僕二人便往露臺外行去。三層的漢白玉階梯,一襲明黃色衣袂翩翩踅下,風蕭蕭兮背影孤冷。
作者有話要說:
第46章 『肆陸』他倆真像
空空寂院,厚雪皚皚,二層黑瓦黑柱的殿宇靜矗在最深處,殿兩旁青松壓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