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昂便吭了吭鼻子,千名美人換一個兒子,那完顏霍倒是想得出來。
躲在高麗十多年的齊王楚曎,打隆豐一駕崩就認定自己的皇位被十一哥篡了。四年前的冬天萬禧暴斃,便逮著這個藉口,堂堂一名大奕王朝的皇嗣竟夥同韃子來打自己人。楚昂這次非要用完顏辰之命換回齊王不可。但高麗那邊遲遲推脫不答,聽說高麗公主帶著與齊王生下的三個小兒子,打大殿前跪下一哭,老高麗王就捨不得。
楚昂默了片刻:“那就暫時耗著吧,完顏辰那邊繼續叫人嚴加看管著,防止節外生枝。”
戚世忠應了一句“是”,抱拳躬身地退出去。
楚昂這才轉而對張福道:“替朕擬旨意,派工部準英、秦修明即日赴湘西雲南一帶治旱。至於山西邪…黨,馮琛業已著人平亂,東宮之事朕自有定奪。”
馮琛當年被貶去山西做了戶部清吏司,短短四年過去,早已提至布政使,基本上肅王在那邊是伸不進去手了。但馮琛是誰的人?當年可是幫廢太子辦了案的。
醞釀了一肚子的苦口婆心,輕描淡寫又被皇帝岔開去話題,朝臣們頓時有些不知所言——連差不多治好了眼睛的、最疼愛的皇九子也按捺著不立,這皇宮裡能立的還能有誰?還不就是西北頭那個把狗當太監養的廢太子邪。
哎,一個個便嘆了口氣,垂頭喪腦地拂袖退出來。
金龍藻井下光陰清寂,楚昂看了眼壁角一枚描花的舊瓷瓶,神思幽幽飄遠。好似又看到十年前坤寧宮裡那婦人在櫃前塗抹的一幕,背影寧然怡然,他銳利的眸光便又復了沉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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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不重女…色,新一輪淑女採選結束後,因著連日的朝政一直不曾光顧後宮。終於在五月十三日這天叫了侍寢,卻不是今次最出挑的孫凡真,而是兩廣水軍提督之女李蘭蘭。李蘭蘭出身軍武世家,生得是豐腴美秀,在乾清宮裡連幸了兩日,得封為美人。此後正在闔宮滿心切盼之時,侍寢之事卻復又停滯。似是為了體恤眾人的落望,繼而又頒下旨意,於十七之日在御花園裡擺宴,以犒賞泰慶王楚鄺得勝而歸。
張貴妃得了訊息也不知是該榮耀還是悵然,曉得皇帝這是不準備立自己兒子為東宮了。大意擺這麼一頓,也就是暗示給老二擇幾個妃子罷。她這般想著也就預設了,好歹是悉心張羅了起來。考慮到近日朝局緊張,那外頭得天異人的妖言不曉得怎麼就傳了進來,宮裡頭隱隱人心惶惶的,便又給各局的奴才們放了半天假,一塊兒湊個歡喜熱鬧。
夏交之際正是繁花錦簇之時,尚服局管司飾的便要開始在此時忙碌。要採百花以製成胭脂膏沐,關係著宮中女子的臉容膚表,需要不一般的細緻。掌事女官見過幾次陸梨幫小姐妹上妝,記著她這方面略懂一些,便將她從司衣上調了過來。這可是件陶醉的差事兒,不比整日枯燥地熨疊衣裳。
清晨的空氣中彌散著雛菊的清香,難得的有些霧氣溼涼。院子裡兩個太監正在用長紗絞著花汁,滲出的淡紅色汁液在盆子裡叮叮咚咚響。陸梨懷抱著篩子挑選花瓣,得把花瓣挑三等,一瓣一瓣地挑,上好色純的是給主位娘娘們用的,其餘的依次往下,最末便是給宮女了。
她打小瞅著這些胭脂花瓣便喜歡,見幾叢格外鮮豔,便捨不得叫太監們拿去糙絞了。回頭瞅瞅沒人注意,便悄悄地五指併攏往袖中一藏,抿了抿嘴角。聽見身後忽然輕綿綿腳步聲襲近,差點兒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看見個兩歲大的矮墩兒,耷一件淺青的花竹子小袍。把跟班太監擋在門外,裝得像個大人樣,一副想看又不想看自己的彆扭。
她便呼了口氣,問他:“大早上小世子怎的跑奴才們幹活的地兒來?”
聲音清靈靈的叫人好聽,如今正式做了宮女,夏日得有兩色的衣裳換,今兒穿一襲水綠的斜襟褂子搭森青褶子裙兒,裙裾在風裡一拂一拂的。可好看。楚恪嘟著小腮子,他就是莫名喜歡和這樣大的姑娘親近,比孃親小一點點,又比自己大很多。
楚恪說:“我就來逛逛。”
眼睛把四處打量,忽而伸手摸摸撓撓,說是逛,分明就是繞著陸梨不肯挪腳窩了。又怕她趕他,特意表明道:“我來前沒喝水,不屙尿。”
話說完,臉上又好像有點急。
都是從那小年紀過來的,陸梨也不揭穿他。見他終日只在紫禁城裡晃,他的爹孃也不來接他,便尋著話兒問:“你父王和母妃可快回來了?”
原本三王妃身體已是有好轉,豈料楚鄴陪她在林子裡遛馬時,不慎竄下來一隻野猴兒,一驚嚇回去就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