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幼飽受父皇冷淡,如今自己有了小兒便諸多寵愛。楚鄴蹭了蹭楚恪的小臉蛋道:“小東西,乖乖在德妃奶奶身邊待幾日,想父王了便叫小劉子帶你過來尋四叔。”
楚恪略受安慰,便轉頭眼巴巴地看向楚鄒。楚鄒修頎身軀立在日暮的昏暗裡,背景一片朦朧,只是手彎著長弓不理他。淡漠問:“老二就要回京了?”
朝中都在風傳,說二皇子打了勝仗,皇上要賞賜慶功宴。這可是天欽以來第一個立功的皇子,他母妃張貴妃又在後宮掌權多年,著急立皇儲的那撥人必然又要蠢蠢欲動。
楚鄴勾唇應是,又道:“方大人叫我傳話,說殿下若是還有心,那麼請殿下‘結締因何而生,如今便由何而解’,他與一撥東宮舊臣,仍願效犬馬之勞。我先頭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說的便是那個與小麟子長相相似的秀女。當年朝廷上下呼籲廢太子,皇帝一個人硬頂下所有壓力,苦撐著無動於衷。若非是萬禧被毒死當夜,撞見楚鄒與那個傳說中是隆豐遺骨的小太監通亂,也不會激怒皇帝的底線。
如今楚鄒要復出,要堵住朝臣們關於“太子穢亂陰陽”的口舌,沒有什麼比收進一個貼身服侍的宮女更要便捷。一來可向父皇示好,表明認錯悔改,二來若是能懷上骨肉,皇帝也斷不會把中宮的嫡系小皇孫禁閉在冷宮之中。
楚鄒默了默,腦海中拂過乾清門前九弟模糊的左瞳、錦繡靚豔的身姿,還有父皇煽在臉上的一巴掌刺痛——“混賬,這就是你給鄎兒做的榜樣?”
那般的嫌惡,把四歲孩童在奉天殿前的仰慕與敬賴一點點破碎。
他的胸腔忍不住又咳嗽,神色淡漠下來,輕啟薄唇道:“江錦秀那邊怎樣了?”
這麼多年了,他仍執意不肯承認一句錦秀為妃。
但康妃對小九的愛護,是宮中上下皆有目共睹的,任誰人也無可非議。楚鄴不知他何意,便委婉措辭:“父皇對她一直多有關照,她對小九亦仍初心未變,也曾幾次在父皇跟前為你開脫。”又寬慰道:“前兒個小九剛做了一首《為上賦》,頗得了父皇與朝臣們誇獎。”
楚恪蠕著小胳膊短腿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蹭到四叔的腿窩窩旁站,哎,他有多麼崇拜他英俊又病瘦的小四叔啊,他射箭一射一個準。
那粉嫩小臉蛋貼著楚鄒垂下的手背,楚鄒便對他裝冷酷不起來。摸了摸楚恪的小腦袋,那股對於女人的陰鬱又湧上心扉:“不須她開脫。再說吧。你若是喜歡,自己收了去就是。左右三嫂身體也不善……咳咳咳。”接連著幾聲重咳。
“哧溜”,角落的雜草裡磚石松動,一條滾胖的身子從磚縫裡擠進來。先用腦袋頂著破籃子把洞眼蓋住,然後才叼起一個小瓷盞兒在邊上舔。
晚風輕輕地吹,把它滿身上的胭脂味兒在院牆下飄散開,不是特別的濃郁,卻是少聞的清新中帶著一抹淡香。道不出奇怪的熟悉。
楚恪顛著小腳丫過去,指著銅錢大的瓷盞兒道:“它吃…粉兒了。”
個狡猾的小蠢狗子,越不給它出去,越是滿心眼裡往外頭鑽。
此刻已過酉正,各宮早用過晚膳了,那御膳房的太監卻還沒人影兒。楚鄒看了一眼,便走過去把它的瓷盞扔開,將老三捎進來的吃食扔了一腿子給它。
麟子嗅了嗅,咬了兩口又兀自把瓷盤舔回來。
楚鄴在旁看著,冷不丁又想起那個愛偷脂抹粉兒的小太監。時常悄不吭地摸去坤寧宮,把櫻桃小口兒塗成兩朵櫻花,頂著個太監帽耳朵在宮牆根下晃。
楚鄴便好笑:“四弟這狗養的,倒與那小奴才如出一轍。方大人多年摯誠輔佐,這份苦心實屬不易,適才說的話你再仔細想想。”
戌正一到宮門上鎖,明日還須起早出城,當下便抱起兒子往延禧宮而去。
“吱嘎”一聲院門推開,送衣宮女端著檀木盤子走進來。那盤子上一疊稜角整齊的衣物,最上方赫然兩雙雪白的緞襪。楚鄒正在鐵力木桌案上寫字,視線便跟著那宮女去到衣櫃旁。
他對不上心之人幾無要求,反倒越親近之人越為嚴苛。那疊衣服的方式闔宮只有一個人懂,一直從五歲起疊到了十歲上。幾天前小榛子剛一開啟櫃子,便瞬然叫了一聲“爺!”。那少見的高聲打破清晨的寂靜,楚鄒踅過來,看見幽暗櫃子裡從上到下端端的一摞子,就彷如夜裡有鬼魂來搗亂過一般,是叫他內心一顫的。
見宮女走過身旁,楚鄒忽然問:“近日衣服是誰疊的?你麼?”
宮女嚇一大跳,她打在鹹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