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明裡問她,但是她曉得答自己話,楚鄒心裡默默還是受用的,對她不與陸安海解釋流鼻血的事兒也就不那麼惱火了。
卻偏故作冷漠,一道刺繡五彩華蟲的玄色袍擺掠上臺階,看也不看楚鄺一眼,輕啟薄唇道:“去給爺把他叫過來,宮裡頭大,別蹦著蹦著倒把自個該服侍的主子爺給忘了。”
話有所指,英挺的身姿邁開修長雙腿,倨傲地踅上露臺。那側影冷雋,袍擺拂風,把底下宋玉妍看得眼前花亂,靜下心來忙又勾住楚鄺的袖子。
陸安海在知道楚鄒把自個丫頭甩了之後,其實是鬆了口氣的,素日總不忘在小麟子耳畔數落:“早跟你說過那小子薄情,你還不信,這下信了吧。還爬過他的床。帝后不和好的時候,要你給他暖腳窩窩,和好了他就兩眼朝上翻,你算哪根蔥?賤命小奴才一個。”
他嘴上把小麟子當太監,這話說得,倒像閨女被壞小子帶跑了又被始亂終棄了一樣氣堵,當著小麟子面從來都是“那小子,那小子”地叫。叫小麟子別主動搭睬楚鄒,哄騙她只要三個月不搭睬,他準又巴巴地黏上來,黏不上來也別黏著了,黏過來準沒好事——真要三個月不搭睬,那寡情冷性的小子早把她忘乾淨了。
小麟子心裡捨不得,默默地數算著時間,但她目不識丁,只能從一數到十六,陸安海說三個月是一百二十天,她數不到兩個十六天,明兒又得重新算一回。
這會兒看到楚鄒眼裡的嫌棄,小身板兒走得晃悠晃悠,也沒心緒再去數算了。
走到太監們的官房外頭,果然就聽到裡頭一點點淋尿的聲音。
推開門進去,一股惡臭撲鼻。五歲的宋玉柔正褪著褲子站在尿灘旁,他打翻了尿桶子,似乎想用掃帚頂起,結果又晃倒了邊上的便桶子,這會兒滿地都是屎尿狼藉。但是還沒流到他腳邊,所以他依舊慢吞吞地尿著。見小麟子進來,他是有點窘的,他身子骨從小就弱,聽說剛生下來還是不出氣兒的,下半年的小麟子個兒長得比他高了,他反倒是越長越像個女孩兒氣。
宋玉柔的褲子還沒抽上去,手掂著他的小鳥兒玩。很淡定地問小麟子:“你會站著尿嗎?你不會,所以你是個奴才,沒資格叫太子爺護著你。”
小麟子眼睛盯著宋玉柔健全的小鳥,一眨不眨:“你打翻了。”
“我沒打翻,是它自個翻的。”宋玉柔加大了點嗓音。
兩張酷似的臉龐,小麟子也不甘示弱:“它沒有手也沒有腳,就是你打翻的。”
宋玉柔見反駁不了,也就不說了。兩廂對峙了一會兒,又囁嚅著唇角道:“其實是你打翻的,你和我長得一樣。剛才站在這裡的是你,但你誤以為那個是我,其實是你自己來著。不信你過來站站就知道了。”
他白淨的小臉上都是誠懇,小麟子就只好暈乎乎地走過去站著。宋玉柔扶她在原地站好了,出門前不忘叮囑道:“你站著不能動,小心尿滲到鞋子裡要長癬哩。”
狹巷官房裡靜幽幽的,忽而幾隻大頭蒼蠅飛進來,綠瑩瑩地在耳畔打轉。小麟子耷拉著腦袋屏住呼吸,眼看那屎尿黃水就要蜿蜒到腳尖,這才是吳麻桿兒給她新做的腓腓靴子,腓腓是上古神獸,身披鬣毛,長著一條白色的尾巴,據說養它的人可以無憂。吳麻桿兒愛乾淨,弄髒了回去得捱揍屁股的,她左右瞅瞅就也溜達了。
……
傍晚的坤寧宮場院下,彌散著桂盛吊尖兒的太監嗓子。桂盛叫人把各個門堵住了,他的手指頭上包著紗布,被蜘蛛咬得三個指頭搭半個手面都撲腫起來。說官房裡頭的穢物一準是小麟子那小混蛋乾的,今兒不把她逮著了他就不姓“桂”!
太子爺母后和李嬤嬤陪長公主去御花園賞花了,坤寧宮裡沒人幫襯,小麟子躲在自個的小尿桶子耳房裡,身板兒用力頂著門,大氣都不敢出。
等到孫皇后從御花園回來,聽小路子一彙報,便踅去耳房外敲門。敲不開,孫皇后把窗稜子一扯,裡頭正秘密地幹著壞事哩。矮凳子上放著兩灌水,一灌已經喝得見底兒了,尿不急站著尿不遠,得崩飽了才能像宋玉柔那樣蕩氣迴腸的撒尿。應該是措不及防被孫皇后發現,嚇得小褲子啪嗒掉下去,孫皇后便隔著窗眼瞥到了她的小花瓣。
她犯窘兒,連忙地用袍子蓋住:“我…我沒有蛋蛋。”
孫皇后抿嘴嗔笑:“曉得你沒蛋蛋,出來吧。尿淋溼了,拿你太子爺小了的衣裳給你換換。”
那屎尿桶子誰打翻的,一定不是小麟子,因為打掃的時候在地上撿著了個刻鸞樣的月牙玉佩,雙生子通常才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