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樣?她和她的女兒恨了自己,可最當初的自己只是想讓彼此都能有一條活命。她便扯唇笑笑,垂下袖子回去。
周雅的銅綠粉是在陸梨進蕪花殿的前幾天送來的,依舊是劉廣慶。陸梨便拖小順子,給錦秀放在尚食局煲湯用的琺琅銀杏葉花紋缽子嵌上了。
這後宮裡的勾心鬥角,倘若置身事外便罷,參合進去了,早晚有一天你的手上也總要不乾淨。陸梨倒是做得很淡定。她既已犧牲了一條命,這都只是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和這一章都是新修的內容,要麻煩親們重看一遍了,特別抱歉。
隨著劇情的進展,每個人物之間的一句話一個表情都是千絲萬縷聯絡,寫一章往往要把神經扯得很細很細琢磨很久,最近估計都不申榜了,為了榜單趕字數而讓親們看到粗糙的內容,我內心其實是很不好受的。
第180章 『柒叄』不死靈妃
尺厚的雪,似乎都把東筒子三丈高的夾道壓矮了。盡頭有道深藍色的身影在等著,微勾著年輕的肩膀,近看是小路子。應該是李嬤嬤或者張福派來陪同的; 曉得丫頭一本賬算得明、心不甘,勸不動也就不多勸,一塊兒往東盡頭過去。
都說這宮裡頭老了的宮女、受了貶的妃嬪小主都往蕪花殿裡送,說得好像裡頭有多擁擠似的,其實統共也不過就百來號人。活著進去的不見活著出來是真; 但活著進去死了抬出來的卻不少。從雲端跌落泥底的日子幾個人能熬得住?熬不住的進來沒多久就自己吊死了; 那老了被派過來的宮女自然也不長命,能熬得下來的不是痴了傻了呆了就是熬成了精。
陸梨推開斑駁的紅門抬腳進去; 滿院子撲面過來哭啊笑啊的吵鬧,靡靡浮屠一般的結界,如蒼魂厲鬼招搖。乍然見她一個俏生生的丫頭站在門口; 霎時數十雙眼睛便怔愕地凝了過來; 或呆痴,或尖酸; 或陰鬱; 或刻薄,世間永珍百態盡在於此了。靜了那麼一瞬,頃刻就要往她腕上頭上的首飾上扒。被小路子制止住了,他年輕太監身上的青藍緞曳撒可了不得,威風沒人敢得罪。推開最前一個,冷聲道:“省著點,是個有差事的。”
有差事的那就大不一樣了,這蕪花殿裡也有一些倒黴的宮女被安排進來,一個主事的姑姑手底下帶七八個宮女,專門照顧這些老宮人的起居。陸梨的差事是司薪,管煤球炭火的,這可是個得罪不起的肥差。一句話果然聽得個個頹唐下來,老實不敢再動作。
小路子一直盯著陸梨走進內殿,給眾人震懾夠了氣場這才轉身離開。
進殿倒是寬敞,可惜殘破陋舊,因而顯得那天花與殿頂子特別的高。昏幽幽到處爬著蜘蛛網,還有白色骯髒的綾緞懸吊下來,大抵是給熬不住的人自縊用的。底下零零散散擺滿窄小的單鋪,大都是一些五六十歲的老宮人,年輕些的也有三十多歲了,應是從前隆豐皇帝時被善妒的萬禧打發進來的妃子,面目耗得芳華盡褪。
陸梨挑了個角落的空鋪安置下來。隔床是個看起來很老很老的老嫗,大概得有七八十甚至更久的年歲了,滿頭髮都已灰白,身上衣裳卻全是花花綠綠的補丁,嘴巴也塗得殷紅,看著像個瘋婆子。蕪花殿裡所有人都管她叫“老不死”,沒人願意和她挨鋪子,陸梨倒是貪角落清淨,便把被子褥子往席面上一擱。那“老不死”正閉著眼睛假寐,乍然嗅到鮮活的氣息,冷不丁就睜開來一條細縫。眼裡頭的光亮卻賊精明——“生得越美熬得越艱,熬不過幾天樑上白綾一蕩,這床還得空”,咕噥了一聲,又兀自埋著乾癟的老臉睡下。
除了睡就是熬,清早起來睜開眼等天黑,天黑了夢中或榮華再來或悔恨再鬥,天明瞭再繼續等天黑。太閒。
人一閒下來怎麼辦,就開掐,有女人的地方總離不開掐。男人在的時候為著男人的一點雨露鬥,男人不在了就掐髮飾掐衣裳。誰人今天頭髮梳得好看點,或在破褂子上縫了朵有顏色的花,轉個頭那髮髻就在背後撓亂了,睡個覺的功夫衣裳也被挑破洞,爬起來逮著誰離得近就是一頓打。
鬧得御膳房的都不愛來送飯。
晌午巳正時分,把前兒各宮主子們吃剩的和鍋裡整吧整吧,推上三個大桶子送過來。一個桶子裡裝稀飯,一個桶子窩窩頭,另一個是鹹菜,每個人舀一竹筒稀飯搭兩個窩窩頭一盞鹹菜,就是一整天的口糧,到第二天這個點前都沒了,一天就一頓。
偶爾也打賞一筐子水果,但也都是些快爛了淘汰下來的。那是一天當中最緊張的時刻,你若覺得自己骨子裡高貴不稀得吃爛豬食,稍慢一瞬的功夫就被人搶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