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鄒摸摸他粉嫩的小臉,暖暖地把他拉至自己跟前,讓他貼著自己站。楚鄎便規規矩矩耷著手站定。
“奴婢請太子殿下安。”錦秀對楚鄒施禮,面帶笑盈盈。
她笑得這般柔和親近,楚鄒有些不習慣,這不是一個宮婢該有的省慎笑容。他便頷首點了下頭,把目光錯開她去不看。
錦秀得到這般冷傲回應,一時有些尷尬,便謙卑地斂回眼神。
楚鄒望了眼周遭的擺設,其實一應物事都差不多,然而卻道不出那股微妙的變化。原本坤寧宮裡是樸寧的,像鋪著一層淡淡的霧蒙。母后彌留的氣息彷彿讓時光在這裡凝滯,散不去的是回憶與惦念。但如今,那氣息卻淡了,空了,只剩下一眾沒有靈魂的木料器具。
楚鄒便有些不解,因為倘若是叫李嬤嬤與桂盛,必然不會是這樣一種結果。坤寧宮的味道,只有從最初跟著母后經歷過繁華起落的人,才能夠深悟與描繪。
便佯作笑問道:“太監們倒是神速,母后的舊物這樣快就佈置妥帖?”
皇帝舒一口氣:“多虧你眼前的江令人,多處細節皆是她在忙碌。”
錦秀連忙謙遜道:“一直帶著九殿下在坤寧宮陪伴皇后娘娘,每一樣細節都不知不覺刻在心裡。奴婢不敢得誇讚,能為皇后盡孝是奴婢的福分。”
楚鄒聽了果然甚不舒服,原來是透過這個大宮女的手,她不過是景仁宮裡的奴婢,又如何諳知母后的芳華?便不由自主地擰了眉頭,不發表什麼。
錦秀察覺太子對自己的隔閡和輕視,笑容便漸漸斂了起來,不再刻意討好。而那股渴望到得高處的心,更因此而加增了。
楚昂看出楚鄒似乎不喜錦秀,只當他是因錦秀出自景仁宮而心存芥蒂,因此並不以為意,只轉移話題道:“此去江淮差事辦得甚好,應能堵住那些嚼舌之語。前些日讀我兒來信,字句間似乎還有許多見解未盡,擇日可與朕詳談。”
這次去江淮其實沒有太大動作,不過是恰逢甘霖緩解了旱情罷。不料朝廷上下卻一致的表彰太子識才尊賢、國之棟樑,這是楚鄒始料未及的。所謂高處不勝寒,身處東宮這個敏感的位置,被扶得越高則越須得步步謹慎。因此在進宮前,方卜廉業已諄諄提醒他,所有功勞皆能推則推,萬不可多貪。
楚鄒連忙行跪禮:“是父皇英華殿戒齋祈雨,聖德感動了上蒼,使得天將雨露,解除災民之困。兒臣仰瞻聖恩,不敢妄圖功勞!”
皇帝聽在耳中不免感慨,昔年那個天馬行空的淘氣四子終是練就了宮廷城府,便寬撫道:“我兒謙虛。對了,那運河修補支道一事多有爭議,近日你便好生將養休息,擇日將那秦修明一道宣進宮中,朕要仔細盤問。”
楚鄒正要將此事稟予父皇,聞言拍袖站起來:“是,那兒臣先行告退。”說著謙謙一拱,徐徐退出坤寧宮。
第88章 『捌捌』他尿床了
巳時的日頭漸漸射出灼光,宮牆上的琉璃瓦被打照得閃閃一片。開始熱了,小林子站在交泰殿的廊簷下等候楚鄒,一縷陽光斜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白淨的臉頰兒曬得微微泛紅。
隆福門頭上有隻肥貓在閒逛,三片嘴兒裡發出喵喵的低叫,那是慈寧宮一群老太妃們餵養的野貓。太妃們年老了都想積陰德,逮著野動物就喂,連夜耗子都不放過。她們自己老了牙咬不動,倒把紫禁城的野貓野狗喂得越來越肥。鎮日畫著鮮豔的妝容,眼線也描得長長的,笑起來就像一條繩子往上吊。歲月像把那座無人光顧的宮殿遺忘,忘記了把她們的性命帶走,她們往往活得很長很久。
用老太監陸安海的話說,這宮裡頭得寵的漂亮的都是死得早的,天妒紅顏哩,能夠活下來的就不容易死了。她們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老晦的味道,胭脂妝粉味兒卻撲鼻。宮裡頭的太監都煩她們,喂什麼阿貓阿狗,吃飽了滿地拉黑屎,一整日不停地掃。
直殿監一個二十多歲的太監走過來,看見隆福門牆頭上的貓,便揮著手上掃帚作勢要打。
“喵——”那貓驚嚇得跳到地上。太監左右看著沒人,就照著貓屁股狠狠踹了幾腳,把貓踹得直抽搐。
小麟子一目不錯地看著。那太監忽而仰頭,看見她正正地站在露臺上,臉龐不自禁一怔。小麟子忙把眼簾垂下,寬鬆的帽簷子遮住她的臉,剩下來一道瓜子尖尖的小下巴。
戚世忠一襲江牙海水蟒袍在風中拂盪,高碩的身軀從臺階下踱步而來,小麟子看見了,連忙叫一聲:“戚爸爸。”
戚世忠正在思想,聞言看過來:“唔,杵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