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給過她體面!
王氏胸脯起伏著,謝啟功卻無暇注意她,因為,謝琬已經進來了。
說實話,他恨謝琬比恨謝宏父女還要更甚,因為是她親自把謝宏父女的醜行揭開來袒露在所有人面前,是她讓他失去了一個望族大戶當家人該有的尊嚴,他可以接受在正派祥和的表面下的一切骯髒的事物,因為不論內裡再怎麼糟糕,對外它看起來還是那麼光鮮亮麗。
就像一個繡花枕頭。它裡頭裝的是什麼有什麼要緊?只要它面上光彩就行了。
可是謝琬卻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把這個繡花枕頭硬生生的撕開了,迫使他不得不把裡頭的棉絮清除出去,逼得他在家人面前,從品性高潔治家有方的謝大善人的寶座上跌下來。
他對家族注下的心血幾乎被她毀了。而她竟然還趾高氣昂地逼著他讓王氏去得罪任夫人,如今任府早與謝府劃清了界線,這對正需要人脈替謝榮築建階梯的謝府來說,豈非又是一記重創?
他有什麼理由不恨她?
可是,他再恨她,又能如何?他最多就是把她踢出謝家,而這難道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懷嗎?她名正言順與謝府分門別路。而他不容嫡室反而寵幸繼室的名聲也會揚臭四方,到那時,她謝琬反倒成了被天下人同情的弱者!
到如今為止,他發現他是真拿她沒辦法。所以就連請安這樣的事,也得看她什麼時候有興致。她來了,他頂多是讓她早些退下。她不來,他也沒本事拿這個去拿捏她。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特別希望謝榮趕快回來,只有謝榮,才有辦法鎮壓得住她!而且他相信謝榮也一定有辦法能夠壓住她!可惜謝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明知道發生了這種事也不回來看看。
“老太爺這些日子可好?”謝琬如從前一樣,笑微微地望著上方。
在他神遊這片刻裡,她竟然已經行完禮坐在了右側她的位置上。
謝啟功盯著她看了片刻,移開目光,“死不了!”
謝琬不以為意。笑了笑,開門見山說道:“今日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老太爺,當日承諾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兌現了?一晃都四個月了,我也不是很有耐性的人,有些人該打發走的,就沒有拖著賴著的理由。”
她這話一出來,王氏目光頓時就如刀子般射過來了。
“宏兒如今傷還沒好,哪兒都不能去!”
謝琬眉梢頓時冷下,望向王氏“他要是一輩子都不好,難道我謝府還要養他一門這麼多人一輩子?
“老太太若是有嫁妝過來可以貼補他們,那我無話可說。可惜老太太當初除了帶個拖油瓶給我謝府增加負擔,竟是連半分錢的嫁妝也沒有!這謝府我們二房可是有一半的,想要拿我二房的錢來給你養兒子孫子,不可能!”
王氏氣得站起來,兩腮顫抖地瞪向她。
謝啟功拍起桌子:“好啦!不要吵了!”
謝琬安坐不動,斜眼睨著王氏。
王氏驚懼地望著謝啟功,像條大雨前的魚一樣拼命地呼吸著空氣。
“此事我心裡有數,你不必催我!”謝啟功丟下這句話,大步出了門。
謝琬衝王氏咧嘴笑了笑,“最近好閒,我過兩天再來。”
王氏顫抖得越發厲害了,一雙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眶來。
等到謝琬出了門,她整個人便如篩糠似的跌坐在椅子上,然而轉眼她又騰地站起,指著她背影尖利地嚷道:“她就是個索命鬼!她就是來索我的命的!我當初不該留她在府裡,我應該乾脆讓人把她丟到七星山去喂狼!”
謝琬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默,進了家門後,玉雪見她神色不豫,知道事情沒有辦成,於是替她倒了碗百合湯上來。
謝琬搖頭未接,卻說道:“去告訴程先生,讓他去信給羅矩和趙貞,仔細探詢謝榮最近的舉動。”
黃氏去到京師之後,絕對會把府裡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告訴謝榮。
雖然此事道理都佔在她這邊,可再怎麼樣王氏也是謝榮的生母,謝宏是他的同母的親大哥,他不可能會對她這些日子的跋扈無動於衷。謝啟功方才的話,很明顯是在溥衍她,只怕他也是想在謝榮回來之後再收拾她,所以在他年底回府省親之前,她必須把謝宏先給趕出去!
謝啟功不願趕出謝宏當然不是因為憐惜他,不過是因為怕謝宏出府之後會遭到謝榮的質問罷了。畢竟謝宏當了謝家三十多年的繼子,如今對外只稱是貪昧公銀,而打成這樣居然謝啟功還要趕他出府,這也顯得太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