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羨魚便想起“那些曾經”,在那裡頭的秀蓮也不知怎麼的,就成了花如玉哥哥花景貴的房裡人了。
“曾經”的花羨魚也就罷了,如今的花羨魚也算是識得人事風月了的,當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而這會子,花如玉見花羨魚精神不振,珠兒亦是一副垂首恭肅敬聽的小心樣,心裡比什麼都受用,便端起了放床邊的藥碗,吹了一口,道:“藥還是得趁熱吃才好,不然涼了就無益了。來,快喝了,我可是帶了你愛吃的甜瓜條來了。”
花羨魚這才收起了覷向秀蓮的目光,端過碗來,一氣喝了見底,又趕緊遞了出去,被苦味激得胃裡一陣翻騰,好不容易才壓了下去。
花如玉笑著接過碗,道:“這下可好了,往年不知道要說多少話才哄得她吃了這些苦湯水兒的,今年卻是不用了,可見我們阿羨到底是大姑娘了,不比往日了。依我看,再過些日子也是該和大嫂提了,也是你該留頭蓄髮的時候了。”
將藥碗轉手遞給花玄魚,花如玉又道:“既如今阿羨你也大了,就該有大姑娘的樣兒才是。從此有兩樣你就得謹記了,頭一樣就是‘男女授受不親’這條,可不能再這麼沒皮沒臉地往韓小相公他們跟前湊了,小心名聲;這第二嘛。”
花如玉一面說,一面瞧了珠兒一眼,“像我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小姐,奶媽丫鬟得多少人跟身邊服侍才是規矩,可你卻偏不一樣。知道的說是你自己把他們都撇個乾淨圖自在,才把這些東西都慣得慵懶無用,目中無主了;不知道的,多少人都說你是什麼樣的主,才有這什麼樣的僕。你的名聲都是讓她們給帶累壞了的,所以姑姑少不得幫著你教訓了她們一回,看她們以後還敢不敢。”
花羨魚心中暗罵,“好個得了便宜,還來賣乖的。真以為長房沒人了。”花羨魚氣得銀牙都快咬碎了,歪靠在床頭,冷笑了一聲,“好個烏鴉落豬身上,光見豬黑,瞧不見自己黑的。”
這話不說花如玉,就是花玄魚一陣錯愕的。這可不是他們這地方上有的說法。
罷了,聽花羨魚又道:“我什麼名聲,自然是沒姑姑的名聲賢惠。黃花大閨女的就能指點堂兄家裡的事兒,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著管那個姨娘服侍我父親了?”
都知道花羨魚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常出口得罪人,可也從沒這樣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
花玄魚和珠兒都嚇了一跳。
花如玉臉上更是一陣青紅交替,氣得直質問花羨魚,“你這是在哪兒學來的渾話?”
花玄魚在一旁忙給花羨魚打眼色,可花羨魚就是不管不顧了,就是要將夢裡夢外的愁悶憤恨一氣宣洩了出來,道:“那裡學來的?哼,二姑姑平日裡對我們的言行身教可不淺,還用到那裡學去。這不我又學了一句,姑姑方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了,說是有什麼樣的主,就有什麼樣的僕。”說著,就指向秀蓮,“姑姑賢惠,丫頭自然也不遑多讓。秀蓮不但把姑姑侍候熨帖了,還把貴四叔也服侍得周全。”
這話可不是玩笑的,要傳了出去,不說秀蓮會沒命,就是花如玉的名聲也沒了。
兄長竟然連妹妹的貼身丫頭都染指了,做妹妹的還有什麼清白人倫的。
在場的,早便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秀蓮更是惶惶不已,也不知花羨魚是真知道了,還是瞎猜的,一時就慌了手腳,否認道:“胡……胡說,沒有的事兒。”
花羨魚擰頭瞪秀蓮,喝斥道:“放肆,你什麼東西,主子們說話也有你一個奴才插嘴的理兒?這樣沒規矩東西,平日裡也不知帶累了我二姑姑多少名聲,我看還是儘早打發了才好。”
好半天花如玉才回過神來,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威脅道:“花羨魚,這些話可不能亂說。今日我只當是你童言無忌的渾話,若有下回,我定是要回了老太太和太太的。”
花羨魚敢說,就不怕今日不能了的了,只是她才要又說話,就聽外頭傳來她母親康大奶奶的聲音。
“我們家阿羨雖頑劣,卻也不是信口雌黃的,是不是渾說,當場驗證過就知道了。”康大奶奶從外頭進來,又當機立斷道,“這可是事關臉面和性命的事兒,馬虎不得。”
登時,從外間湧進幾個僕婦婆子來,把花如玉主僕堵在花羨魚屋裡了。
這架勢,是讓花如玉主僕答應驗也得驗證,不驗也得驗,反正別想跑。
花玄魚到底也是年紀還小,沒見過這陣仗的,嚇得直往角落裡躲。
花如玉倒是沒多怕,但又氣又惱的,道:“你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