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決絕劈下,卻又時時予她款款深情。
這樣很好玩嗎?
掌心就是他的心口,熱,暖,此刻能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動,似乎比一般人稍急,練武人的心跳異常是正常的,她並沒有多想,忽然起了怒氣,指尖向他心口一戳,殺氣凜然地道:“你再不放開我,我就戳穿你的心臟……”
他忽然一聲悶哼,渾身一顫。
這聲音竟然頗痛苦,她一驚,沒想到他的反應是這樣的,一時有些驚慌,隨即想起自己這指尖一戳,什麼真力都沒用上,就算小孩都不會戳傷,頓時明白這人又裝樣騙自己,怒聲道:“你有必要這樣嗎……”
她話聲頓住,因為她忽然發現,身下軀體在迅速變冷,體溫就像潮水一般逝去,她親眼看見他脖頸肌膚上慢慢蔓延開一層冰晶,而烏黑頭髮之下,隱約白光一閃。
她有些震驚,因為這麼久,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他一直控制著自己,從不在她面前露出冰系內力,現在怎麼回事?
手忽然一鬆,他壓住她的力道沒了,她抽手,手指在他唇角擦過,隱約一絲粘膩,她抬手要看,他卻忽然重重拉下她的手,她手指被按在泥土中,沾了一手的泥,剛才的粘膩液體,看不出了。
他身軀微微顫抖,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麼,景橫波疑惑地盯著他,現在她對他的一切表現,都充滿了不確定,不知道哪裡是真,哪裡是假。她被矇蔽太久,她疑惑了太久,久到她快對世間事物認知發生錯亂,對一切都充滿懷疑態度。
寒氣越來越重,他似乎在外放真氣,又似乎無法控制,他伸手推她,低聲道:“下去……下去……”
她也呆不住了,再靠近他她會凍死,只得翻身下來,蹲在他身邊,一時也不敢翻動他,就緊緊地盯著他。
冰雪已經從他的身上開始向外蔓延,沿著腳踝上的鎖鏈一路延伸,她眼睜睜看見鎖鏈一路掛冰凝雪,甚至結出如劍的冰錐,那冰雪嚓嚓地越過卡扣,蔓延上屋內柱子,柱子一瞬間成了冰柱,冰片從冰柱頂端咔咔地又開始向屋頂延伸……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這恍如冰雪奇緣裡女王一招手,便締造冰雪宮殿的場景,這一幕美而神奇,然而她又開始迷惑了,這真是宮胤嗎?她記得他以前雖然凝冰剎那,般若雪非常神奇,但似乎也沒到這境地。
屋子裡最起碼溫度下降了幾十度,她單衣薄衫凍得瑟瑟發抖,卻執拗不肯讓開,她有話要問他!
他卻似乎在全力抵禦著什麼,臉埋在冰雪裡,她直覺這樣不對勁,非常想不通怎麼就那隨意一戳就變成了這樣,忍不住伸手去扳他肩。
“讓開——”他忽然低喝,聲音急迫。
她下意識猛地扭頭。
一道冰劍自他肩下電射而出,嚓一聲擦她頰邊而過,只差毫釐就戳到她眼睛,她眼皮差點就被立即凍粘了起來。
她急忙後退,他卻又喝:“後面!”
她下意識向前一趴,身後鎖鏈上一根冰錐忽然斷裂濺開,擦著她背心掠過,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再次凝結,噹啷一聲落在冰面上。
她趴在地上,驚魂未定,他已經急聲道:“快起來!”
景橫波這才驚覺,熱面板遇上冰雪是可能被粘住血肉的,她想抬手,果然已經抬不起來,只得猛力一拔,指尖一層薄皮被留在冰雪上,留下斑斑血痕,痛得鑽心。
“走!”他道。
景橫波一抬頭,看見連屋簷茅草都凝結成冰,範圍還在不斷擴大,這裡已經成了雪屋,不能再留。
但他……真的沒事麼?
她身子閃出一半,又停住,回頭看看他,他還趴在冰雪之中,身下冰面越來越高,他還在微微輕顫,以至於那些凝了碎冰的鎖鏈,發出叮噹碎響。
這聲音提醒了她。他還被鎖在柱子上!
她立即過去想解開卡扣,卡扣卻凍成厚厚一團,她先發出求援訊號,然後拔出腿間的刀開始砍柱子,不能讓他留在這裡!
直覺告訴她,這樣留下他,他會死!
再多恩怨,再多憤恨不解,她都不能這樣撒手一走了之。
刀高高舉起,狠狠揮下,每一下都用盡力氣,鏗然聲響,竟如金鐵之聲。
冰雪碎片濺到她臉上,火辣辣的痛,她沒擦臉,瞪大眼睛,發現刀上剎那已經掛了一層厚厚的冰,成了冰刀。
而剛才砍掉的,只是柱子上的冰,柱子連個缺口都沒,更要命的是,就在這停刀一霎,那被砍開的缺口,迅速又結成了一層很厚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