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一時連要囑咐的話都忘了。
等他回過神來,景橫波已經端著托盤出了房間,步子很快,很穩定。
店主愣愣站了會兒,才“哎”了一聲道:“我還沒告訴你,該奉給誰呢!”
……
景橫波出了房間,沒有立即去大包廂,靠在門邊,先深深吸了口氣。
心情太惡劣,她怕影響自己等會的出手。
是的,出手。
原先她只想瞭解一下玳瑁的江湖霸主,瞭解一下今天的客人,她已經知道請的正是那神秘的穆先生,順便還想聽聽這些玳瑁霸主們有什麼重要的計劃。
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今天不把這一場大宴鬧個天翻地覆不算完。
手中托盤似乎很重,她盯著那蓋子,想著要不要開啟。可又實在沒有勇氣,怕一開啟看見一雙手。
她靠在門邊定了定神,忽然看見一個小二端著托盤,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托盤上是淺口碟子,上頭也蓋著銀蓋子。
她一閃身,擋在了那小二面前。
“端的什麼菜?”她問。
那小二不防一抬頭面前多個人,驚得一跳,銀蓋子向一邊一滑,他急忙用手擋住,臉色已經變了。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走開。”他冷聲道。
景橫波盯著他看了一眼,慢慢退到一邊。
不用看了,她知道了。
她目送著那小二,端著托盤,走進了包廂。
……
這一桌酒席,賓主不歡。
穆先生是個很奇怪的人。他雖然戴著面具,但性情並不冷淡,甚至可以算得上溫和謙讓,說起世情典故,也從容自如。但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在他面前,都有點不自在,每個人和他說話時,都不由自主地要斟酌詞句,無法放開。他似乎有一種威重的力量,讓所有人不敢放肆。
對於這些叱吒江湖,享盡尊崇的大佬來說,這種“小弟”般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尤其對方明明還算親切,但自己還是不自覺地謙恭,簡直就像在自輕自賤。
所以席上氣氛漸冷,大家都有點不樂意說話了,只有羅剎還在笑著,眼角瞟著門邊。
小二端著新的一盤菜上來時,她笑得更得意了。
“這是我們為貴客特意準備的菜式,您剛剛親自誇過的,我們趁鮮,給您做了來。”羅剎親自起身,將那青花大瓷盤置於正中。
她的手按在銀蓋子的銀紐上,笑看著穆先生,“您猜猜,是什麼?”
穆先生抬起眼。
一霎間他眼眸深若靜湖,湖水上浮著細碎的雪和冰。
羅剎接觸到這樣的目光,也不禁心中一震,一震之後卻更加興起了“俘獲他,壓服他”的挑戰之心。
她毫不退讓地回望著他,她知道自己俯身的角度很美,下巴會顯得尖俏,有種精靈似的美麗,而這個角度,還正好展示自己豐滿處極豐滿,纖細處極纖細的曲線。
穆先生的眼光卻一滑而過,看她和看對面的牆沒什麼區別。
他手指輕輕轉了轉酒杯,微微偏頭看了一眼門外,道:“羅剎門主如此隆重推薦,自然是最好的。”
“確實是最好的,是你喜歡的。”羅剎一笑,猛地掀開銀蓋。
滿桌的目光一定,隨即,笑聲響起。
“果然好菜!”
“穆先生親點,自然要給先生面子。”
“柔荑如蓮,細嫩芬芳,先生一定喜歡得緊。”
“這可真真是待最尊貴客人的禮數。”
青花瓷盤裡,一雙手。
手豎立著,擺弄成優美的姿勢。嬌小精緻,十指纖纖,手背雪白,指腹粉紅,指甲上水晶細碎,在滿堂輝煌燈火下光芒流轉如劍。
只是那白,不再鮮活,透著膏體般的白色。
手已經煮熟。
所有的目光,有的陰冷有的譏嘲有的噁心有的探究,唰一下都落在了穆先生臉上。
他看著那手,沒有表情。
因為他連那線條優美的唇,都沒有一絲變化,冷笑譏嘲,或者眾人期待的震驚噁心,都沒有。
他只是依舊如看牆一般,看了一眼。
“先生以為如何?”羅剎笑問。
他沒有立即回答,頓了一頓,在眾人屏息般的等待裡,才平靜地道:“不錯。”
眾人抿了抿唇,微微失望。心中都掠過一句話:此人城府海底深。
羅剎卻不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