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祁說完,便要關窗,大名公主向前急急走了一步,道:“想來你等也有防備,但這宮中禁衛森嚴,夜氏既然動了殺心,你們想要安全出宮並不容易。我等雖然人微言輕,好歹也算這宮中主子,人脈有,道路也熟,你們多一分助力,難道不好嗎?”
“幾位公主大概是擔心夜氏滅口,所以想要跟隨我們逃出宮去。”耶律祁笑道,“只是江湖險惡,幾位金枝玉葉還是不要流落冒險的好。夜氏不動手便罷,一旦動手,我們也會處理乾淨,總要你們沒有後顧之憂,公主們放心。”說完便關窗。
大名公主怔怔望著那窗戶,她期盼的另外一位始終沒有冒頭,看來連和她對話的興致都沒有。
窗戶忽然又被開啟,探出耶律祁笑容幽魅的臉,柔和地道:“我等言而有信,公主儘管放心。安枕待日月便好。千萬不要聰明人做傻事,用些宮廷裡擅長的手段,小心過猶不及。”
窗戶關了起來,大名公主臉上紅霞燃燒。怔怔後退一步,她覺得那個笑容美如月光的男子,心中定然藏著惡魔,不然怎麼能猜到她剛才的想法?
她剛才正盤算著,是不惜名節纏住其中一人逼對方就範呢,還是用宮中禁藥令對方就範……
那扇窗戶緊緊地關著,沒有再開啟的打算,大名公主抿抿嘴,後退一步,她並不相信耶律祁的承諾,覺得這是敷衍之辭。在王宮呆久了,見慣了虛偽的謊言和不作數的許諾,兩個需要託庇於他人的男子,怎麼可能殺得了在宮中權勢滔天的夜氏。
裘錦風從她身後走過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看慣不同眼色的大名公主,從他的眼神中,判斷出這個人,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
或許,這個大夫,才是合適的突破口……
大名公主勉強對裘錦風笑笑,說聲不打擾,退了回去,她有了新的想法。
裘錦風進了屋內,宮胤盤膝坐著調息,屋子裡因此顯得很冷,耶律祁斜斜靠著窗邊看著外頭廣袤的星空,眼波里似乎也倒映著漫天的柔和星光。
裘錦風進門便問:“夜氏要殺人滅口?”
宮胤不理他,耶律祁笑了笑,“過河拆橋,題中應有之意也。”
“那我們現在離開?”裘錦風神情很急切,他覺得留在宮中沒有必要,也很不安。
“不。”宮胤忽然睜開眼睛,“她應該快到了。”
他凝視著窗邊,那裡凝結著一朵小小的六稜雪花,轉瞬不見。
“她?誰?不會是女王吧?她來了又怎樣?你們難道還能和整個浮水王宮作對不成?”裘錦風覺得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留在險地裡,口氣卻好像能掌控天下。
“大夫不必憂心,總之必定保你安全。”耶律祁語氣很誠懇,裘錦風卻覺得敷衍,怒氣衝衝拂袖離開。
他繞著院子轉了兩圈,初秋月冷,婆娑竹影濃濃淡淡在花牆上搖曳,身前身後聲響簌簌,越發襯得這夜的深宮空寂幽寒,遠處有鐘鼓刁斗的聲音裡,似乎還響著無數沙沙的腳步聲。
裘錦風的直覺不大好,他覺得今夜一定有事發生,甚至覺得黑暗中似乎有眼睛,在一霎不霎地盯著自己。
“誰!”他霍然轉身。
花牆後有了動靜,磨磨蹭蹭轉出俏生生的人影,似乎受了驚嚇,怯怯低頭呆在原地,吶吶道:“裘公子……”
“是你啊。”裘錦風認出這位叫蟬兒的小宮女,是這殿中的某個灑掃宮女,因為莫名腹痛眼看要被拖出殿送到化人場,是他看見了這孩子肚子裡的蟲子,一帖藥便將蟲子打了下來。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只是這孩子太羞怯,看見他總是繞著走,卻又時不時送些食物來。
蟬兒今天卻沒有繞開他,快步走了兩步到他面前,塞過來一個小小手帕,低低急聲道:“公子,快走吧,剛剛奴婢偷聽幾位公主說話,夜姑姑要對公子你們下手了……”
裘錦風抓著手帕,帕子裡軟軟熱熱,大概是吃食,還有點硬硬的東西,或許是銀兩,也不知道是這月銀低微的小宮女攢了多久才攢下來的體己錢,手帕上淡香陣陣,溫暖猶在,那是少女貼身相藏的體溫……
裘錦風心中一熱,將那手帕又塞了回去,溫言道:“多謝你好意,只是我現在還不打算走……”
少女仰起頭不解地看他,那股淡淡香氣更濃了,裘錦風不由自主盯著她那石榴花一般的紅唇,覺得腦子裡微微發暈,糊里糊塗地想,她似乎是上了妝的……
“夜姑姑一旦動手,幾位公主護不了你們,公子緣何還不走!”蟬兒聲音很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