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巨大的機關塞得滿滿當當,看上去像一個龐大的恐龍骨架,一些銀色的巨臂長長地伸入了地下深處,看不出去路。
景橫波仰起頭,脖子看酸了,都沒看出這麼大的機關能用來幹什麼?機關應該以隱秘精巧為標準,這麼大的機關,本身就已經失去了機關的意義。
但她仍不得不為這樣的浩大工程感到震撼,這樣的機關,動的就絕不會僅僅是一兩人,一條道,一扇門。
耶律祁在機關上掠來掠去,小心地不碰見任何絲線和機關構架,好久之後才掠下來,臉色凝重。
“一旦啟動,”他道,“整個陵寢,以及上頭的上元宮,甚至有可能半個上元城,都會沉入地下。”
景橫波倒吸一口冷氣。
她終於明白了柴俞為什麼寧可讓裴樞退兵,也要想辦法把明晏安騙出上元城的原因——明晏安不會將江山拱手讓人,一旦上元城破,他會讓上元、財寶、以及前來搶奪他王位的景橫波,統統陪他深埋地底。
這樣的心思,令耶律祁都為之失色,景橫波對著那個幾乎窮盡數萬工匠畢生之力,才有可能造成的巨大機關,發怔良久。在心底慨嘆視女人如敝屣的明晏安,最終毀在女人身上;慶幸自己,因為不喜歡殺戮,而無意中選擇了一個最聰明最安全的辦法。
本想毀去這可怕機關,不知怎的心念一閃,最終放棄了。
無法解釋那一刻的想法,到底是捨不得這浩大工程白費,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封閉了這間屋子,下了禁絕令,不許任何人靠近。
離開甬道時回頭一眼,巨大的銅門緊閉著,在黑暗盡頭幽幽生光,她心底有種奇特的感受,彷彿看見煙塵盡頭,銅門開啟,銀白的機關骨架軋軋運動,一寸寸扯下穹頂拱門,宮闕千層,人間永珍,繁華錦繡,無盡雄心,都化了土……
出了陵寢,將裡頭寶物統統運出,給橫戟軍安排裝備,將上元軍重新整編,對群臣進行新一輪淘洗,順便還要安排資金開辦女子商場——光有地還不夠,還得有錢,大荒國體太過散亂,她希望以某種方式將之聯結起來,獲取更多的資源和資訊。
此刻忙碌不休,為了安全,她下令封鎖了玳瑁入境關卡,準備上元告一段落後,就抽手打十五幫,所以她也並不知道,一個讓她震驚的訊息正在不斷逼近。
上元軍一營反叛,意圖仗著自己對黑水澤地形的熟悉,越過黑水澤逃往周邊小國,奪取那些兵力薄弱的小國權力,自立為王。景橫波親自率軍登天星寶舟,在黑水澤上追逐,將這些人半途攔截,不顧對方求饒,下令將所有人就地投入黑水沼澤,以鮮血和人肉,做了這沼澤猛獸們的隆重獻祭。
這一出著實兇殘,兇殘到眾人震撼,再沒想到笑嘻嘻懶洋洋的女王,狠起來也是個冷血獨夫,自此之後,上元軍安分了許多。
沒人知道那些人被投入黑水澤的時候,景橫波立在船頭,聽著那慘嚎,盯著那血肉翻漿,看似一動不動,其實心中翻江倒海。
她不是冷血,也絕不殘忍,她來自現代,始終牢記生命當被尊重。然而一路走到如今,她終於明白,治亂世需重典,想要保護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就得以鐵腕先鞏固自己的統治。
沒有穩定的玳瑁,她要如何稱王,如何以強盛實力,壓上帝歌?
彼時耶律祁伴於她身側,輕輕釦住了她的手腕,幫助她平復翻湧欲嘔的氣息,告訴她有時候死亡和兇惡,才能換回永久的和平。
黑水澤黑水翻騰,灰霧騰騰,她在陰冷的霧氣中感覺到耶律祁手指的溫暖,心中卻在思念著那個掌心微涼的人。
鎮壓反叛軍隊之後,她才知道,因為明晏安吸食毒品,導致上元軍一部分將領也受了影響,而黑水澤西面出產黃金絲和萬壽丸的普甘國,正是其中幕後推手。
這批反叛的軍士,也是有了癮,想要藉機脫離上元,前往普甘,奪取那個生產著“美妙黃金絲”的溫暖小國,永久享受著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景橫波總覺得這事兒裡透著蹊蹺,當即派人封鎖黑水澤之西,並安排人潛入普甘,打聽線索。後來傳遞來的訊息果然不出她的意料——這事裡有東堂手筆,據說是東堂某位殿下,針對玳瑁以及大荒定下的“弱國”之計。
眾人都不以為然,覺得不過是一些藥物一個小國,動搖玳瑁都不夠,還敢說影響大荒?真是胡吹大氣笑破肚皮。景橫波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有來自現代的她,才知道毒品的危害,如果真的被那位東堂殿下,從玳瑁入手,以毒品的軟刀子慢慢割向大荒,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