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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換。宮裡要臉面,即便是這麼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也不許穿打補丁的衣裳,因此這兩件罩衫還算乾淨齊整。沐芽原本想兩件都穿上,再薄也算多遮擋了一層,可猶豫了一下還是隻披了一件上身。

哆哆嗦嗦地出了門,繞到院子後頭的柴房去抱柴禾。今兒不該她早起熬粥,她也不敢自己去灶房添火取暖,抱柴禾是為給灶房上當值的太監預備下,好一會兒能像小狗一樣求著人家在早飯的時候給她撈些稠的。

不吃飽些,扛不住這一天的欺負。

其實這不算太壞,今兒灶房當值的是個老太監她才能期待這樣的待遇,如果是旁的宮女婆子們,預備了柴也不會多給她添些,而不預備是肯定要捱打的。

至於為什麼自己這麼招欺負,沐芽一直都很明白。發配到這裡的宮人們哪個不是怨氣沖天?開始還淌眼抹淚,時候兒一久,出去無望,總要找個“東西”來發洩。而她個子小又沒力氣,自然就成了那個“東西”。

有一件事,沐芽也是疑惑。剛到這裡她就發現在一眾宮人中自己年紀最小,畢竟,要得罪上頭被髮配總得犯個像樣的錯,像她這樣的小宮女大都還被老嬤嬤們帶著,還不到能獨立犯錯的時候。是怎樣被髮配不得而知,竟是連個全名也不知道。就連這個“沐”字也是她偷看來的。那一次管事房遭了潮,管事太監郭林讓人把傢什搬出來曬,以為她不識字,就命她在院子裡擺放浣衣司的冊子,才得以趁機偷偷翻看。

那都是最簡單的花名冊,只有每個人的姓名、年紀以及之前是從哪個宮裡轉來的。可待翻到她的,沒有任何轉入的記錄,“沐芽”後頭只跟了“雜役”兩個字。沐芽有時候也納悶兒,覺得自己彷彿是被空降了,也或者穿越過來就是憑空多出來的?

她也曾私下問過王九,王九說大宮女們若是在娘娘們跟前兒犯錯就由娘娘們處置,若是在後宮六局之中,小錯在本局本司處置,大錯會驚動敬事房;嚴重的會上報萬歲爺,這就要牽扯她的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過再怎樣也不會羞辱地發配到浣衣司來,只有小宮女出身的人才會被踢到此處。

可小宮女再卑微也是良善人家的清白女兒,進宮時都會登記得清清楚楚,就連王九這種逃荒被賣進宮裡的都有清楚的記載。為什麼她連個姓都沒有,以前是從哪兒來的?

這算是一小樁謎案。

謎案與風花雪月一樣是人們飽暖之後生出的消遣之用,沐芽此時尚處於溫飽線上,人在飢餓和寒冷時,慾望純粹得和小動物沒有區別。除了想吃想穿,她沒有任何深究自己身世的興趣。好在這裡的人也都活得很不耐煩,沒人關心她的來歷,和她一起漿洗的婆子們也只是順手欺負她,尋些樂子而已。

人小,力氣也有限,一捧也抱不了多少柴禾,來回跑了好幾趟,沐芽身上已經不覺得太冷了。

寬大的灶房裡封著火,依然比臥房暖和,一盞上夜的小油燈,照著不遠處一大笸籮金銀面饅頭。叫的好聽,其實就是玉米麵攙和了一點白麵做的窩頭。即便如此落在沐芽眼中也是山珍海味,可那都是有數的,再餓也不敢偷吃。女人的打她捱過,針扎、手掐,看著輕便,疼得錐心。

堆好柴禾,沐芽走到窗下木架子支起的大扁笸籮旁,米生了蟲子,鋪開在曬,兩米見方,很平整的一板。手指一劃,白米上清晰的印記。劃下一串字母和數字,歪著頭看那痕跡,沐芽擼起袖子,又劃了幾行。

記得以前教數學分析的老師說他在排隊或者等車無聊的時候就會演算公式,這樣既打發了時間,又沒有浪費,還可以靈活頭腦。當時沐芽在底下悄悄笑,覺得這年輕的老學究是有多想推銷他的數學,這麼努力也是尷尬。可自從來到這裡,沐芽覺得微積分推算真真堪比男神的情詩、烽火月的家書,如此親切。

只有這個時候,她瑟瑟的身體才會回憶起以前不愁吃穿、為青春無病□□的日子;才能記起自己是來自那個自由、平等的地方,而腦子嘛也不至於僵到只剩下冰冷的漿衣池和窩頭。

更何況,以前高中的時候就有句真理:背書費飯,算題扛餓。然也。

一步步走下去,粗糙的米盤上漸漸露出端倪,小油燈照進眼睛裡,一點點晶瑩的亮光……

吱嘎,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院子裡忽地傳來一聲門響。沐芽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把米打散,一出溜從灶房後門跑了出去。

零星的幾顆星掛到了天邊,朦朦地透出一道灰白。前院裡聽到已有值班的太監起來掃院子,時候不早了,沐芽趕緊往井臺邊去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