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她在馬車裡坐了一日,手爐裡的炭早就滅了,賭坊裡的護院請她過去烤火。夏芍藥慢慢踱了過去,坐在個枯木樹墩子上,伸出手去取暖,正與其中一名護院計算路程長短,旁邊猛不丁冒出道聲音:“恐怕要走到過年去了。”
“怎麼是你?”
夏芍藥大出意外,直似大白天遇見了鬼一般,眼前的人身著錦鍛長袍,腰間懸著荷包玉佩,身上的狐狸皮大氅油光水滑,不帶一絲雜色,面上笑意溫和,唯獨不應該出現在此處。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夏少東有勇氣千里送糧,我一個大好男兒既不能為國效力,整日庸庸碌碌,除了有點銀子,還能做些什麼?”
他身後跟著長隨,手裡提著小馬紮,立刻便開啟來請他坐下。夏芍藥頓時露出笑意來,“公子真是講究,行路也帶著馬紮。只我沒想到何大公子能夠丟下日理萬機的生意,往燕雲十六州跑。你這送的是什麼呀,總不會也是糧食吧?“這就有點拾人牙慧了。
何大郎勾唇一笑,似瞧出了夏芍藥的心思,“我怎麼會做拾人牙慧的事情?這不是想著夏少東送糧,邊關將士腹中有糧,身上也不知道有無寒衣,我便派人制了御冬的寒衣,一起送過去,咱們的將士吃的飽穿的暖,難道還打不死遼狗?”
夏芍藥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大公子思慮周全。”
一時鄔成道獵了野味來,分了他們這邊幾隻兔子,那跟著保護夏芍藥的護院便拿到溪水邊去收拾乾淨了,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只等到肉色油亮金黃,灑些鹽巴,便給夏芍藥遞了一隻過去。
她提著一隻兔子,無處下手。
怪道夏南天不放心她,她這出遠門的經驗接近於無,走過最遠的路便是洛陽城郊,不是自家莊上便是護國寺,吃食自有專人料理。素娥提起要跟著她服侍,都被她拒絕了,想著自己生活尚能自理,沒想到頭一頓晚餐就傻了眼。
何大郎轉頭瞧見她這模樣,頓時朗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還有讓夏少東為難的事情!何某願意效勞!“接過她手裡的兔子,也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來,從上面片了一片肉下來,保興見機,立刻回馬車上去拿了碗筷下來,遞了給夏芍藥。
夏芍藥端著碗,吃一塊,何大郎便削一塊兔肉給她,見得她小口秀氣的吃著,低垂著頭,裹的圓乎乎的,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以及一雙素白纖手,鬢角一縷青絲偷偷跑了出來,她卻渾然不覺,坐在荒山野地裡吃的香甜,不知不覺間眸色便深濃了,直盯著她吃了十來片兔肉,她搖頭不吃了,他這才提著剩下的兔子啃了起來,只覺滋味肥美,倒比自家酒樓細緻烹調過的兔肉還好吃。
既然知道了是熟人,夏芍藥便放下心來,夜裡住在帳篷裡,保興便要睡在她帳篷外面,說是替她守夜。
時值隆冬,夏芍藥哪裡忍心,便讓他將帳篷支到自己帳逢旁邊,有個什麼動靜也能很快聽見了。
保興拗不過她,嘴裡還嘀咕:”我答應了姑爺跟老爺,要照顧好姑娘的。“
”你若在路上凍病了,還得我來照顧你,到時候就不是你照顧我了。“夏芍藥真拿這個實心眼子的人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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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國上京城外外,烏丸川衰草及膝,下了一尺厚的雪,覓不到食,飛鳥不停。烏丸川上有烏丸山,趙六及夏景行帶著一隊齊軍長途奔襲,藏匿於此。
趙六扮做個遼人模樣,往遼國上京城去了好幾趟。許是如今捷報頻傳,遼帝御駕親征,整個上京城洋溢著大勝後的喜悅,時不時便能瞧見押解著的一隊衣衫襤褸的漢人而來,臉上表情都是被奴役後的麻木。
遼國大軍壓境,燕雲十六州防線太長,燕王回救不及,連失數州之下,不得已便將夏景行與趙六帶著的前鋒營以及斥候營派了出去,在幽州城破之時,趁亂衝了出去,直奔遼國上京。
幽州城破之日,正是夜半時分,有燕王帶兵引的遼帝耶律璟的注意力,夏景行與趙六竟然突破遼人重圍,帶著五千人馬順利衝出關,收拾殘部,點算人頭,竟然折損了兩千人。他們奔波在千里草原上數日,憑著趙六多年做斥候的經驗以及方向感,沿途還順手打劫了遼人的上部落,竟然教他們真的在二十日之後奔到了遼人上京。
燕王久等朝廷援軍不到,糧草也漸漸不繼,卻是太子聽得燕王接連戰敗,督促糧草便不再用心,齊軍在天寒地凍之時,破冰臥雪的與遼人作戰,眼見得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