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自己撒手西去了,夏芍藥一個孤女,哪裡拗得過族裡?
到底還是錢財招禍!
聽到腳步聲,才睜開眼睛時,便瞧見女兒微微抿著嘴兒朝他笑:“爹爹在想什麼?”
夏南天也不同閨女彎彎繞,都到了這時候,自家閨女也是個能立起來的性子,便也笑:“爹爹在想你的婚事。”錢財多寡他如今都已經瞧開了,能安身立命就成,太多了沒得招人眼紅。只夏芍藥的婚事讓他掛心。
房裡侍候的丫環僕人見得父女倆要說私房話,俱都輕輕退了出去。
夏芍藥拿了小銀勺緩緩在藥碗裡攪著,輕輕吹幾口氣,等不那麼滾燙了才好給夏南天入口,自家也無羞赧之意:“我今兒出門去了,”不等夏南天探問,便全盤託了出來:“將二表哥往年送我的那些東西都還了回去,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只當尋常親戚來往便成。”
夏南天心裡便替女兒難過起來,他原看好寒向榮,只想著兩小兒青梅竹馬,打小相合,再結一門美滿姻緣,哪知道最後卻是這種結果,真是要令人忍不住唏噓。
他當時沒有直接拒絕夏南星,便是考慮到女兒對寒向榮的心。將事情透給她聽,沒成想女兒卻是個果決的,在這件事情上毫不拖泥帶水,利利索索就將事情了結了。
若非他身子骨不中用,又何至於讓女兒忍痛斷情?回來還要向他陪笑臉,也不知道心中得難過成什麼樣兒呢。
“都是爹爹不中用,才讓你受委屈了!”枯瘦的手接過夏芍藥遞過來的藥碗,一口飲盡了,不防嘴裡讓她塞了個蜜餞進來,她還笑得出來:“兩家結親,就算是爹爹與姑姑是親兄妹,也沒道理弄的兩家都不高興。姑姑會不得兒子,爹爹捨不得女兒,大家各走各道,不是正好?”
“那你呢?你就不難過?”
夏芍藥接過空了的藥房,放在床頭漆木托盤裡,這才悵然一嘆:“我不知道哎。”見夏南天猶自不信的眼神,便捧了臉,煩惱道:“我原還想著,自己必定是要傷心的,要是跟二表哥斷了。可是真見了他那模樣,明明知道咱們家的打算跟姑姑的打算全不在一條道兒上,他卻問都不問我一聲,只興頭頭沿著姑姑劃出來的道兒去走,便說不出的失望,反倒不難過了。”倒好似熱心熱腸給倒澆了一盆雪水來,撲忽一下便涼了下來。
亦或是數月的歷練,以及寒家推脫的態度,寒向榮聽從父母之言連前來探病都不曾的行為,早已經讓她心裡涼了下來,只不過沒有徹底死心罷了。
夏南天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抬手在她腦袋上輕輕的摸了兩下:“我的芍藥長大了,見事明白,爹爹只有高興的份兒。”
夏芍藥便將那副愁腸換了笑顏,還調皮的眨眨眼睛,“若是二表哥能硬擰著姑姑姑夫要跟我在一起,我大約就不會將東西送回去了。爹爹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壞呢?竟然想著教表哥跟姑姑姑父對著幹,只護著我一個呢。”
夏南天倒被她逗笑了,拿手指點她的額頭:“你沒聽說過無商不奸啊?若是你太好了,不肯學壞一點,爹爹就更不放心了。”到時候只怕要被別人吞的骨頭渣都不剩了呢。
到底還是希望女兒能夠硬氣一些,獨當一面,不被別人擺佈,腳下的路才能走的順暢。
只父女兩個就寒家之事了結了,可夏芍藥的婚事卻真正讓夏南天犯起愁來。
自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起不了身,總不能讓夏芍藥自己個給自己張羅吧?哪有姑娘家請了媒人上門給自己說親的?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傳出去只怕要被媒人嚇跑。
若是沒有與寒家這回事,倒好讓夏南星出面幫忙張羅,但恐怕有此一事,寒家恐惱了夏家,這事卻不好再請夏南星出面了。
夏南天愁的都快睡不著了,沒想到夏芍藥卻在他面前打包票:“爹爹再沒可愁的,你閨女生的花容月貌,又家財萬貫,想招個上門女婿有多難?!等我將人給你帶了來,你等著喝喜酒就行!”
夏芍藥的婚事如今就是夏家頭一樁大事,她如今連那點小兒女的綺思都沒有了,索性當一樁生意來看。能談的攏便作了這樁買賣,談不攏就換一家試試。
心裡這樣想著,面上連一絲羞意也沒有了,只當儘快完成老父的願望一般。
夏芍藥在靜心齋裡言辭鏗鏘,向夏南天打了包票,才出了靜心齋的門就犯起愁來。
洛陽倒是少年郎一抓一大把,可真要尋個合適的人招贅,卻非一時之功。
愁歸愁,家裡的事情跟花圃的事情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