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徐紹的臉,黑厚的柳葉眉微微皺起,眼裡似有兩把小小的火苗在輕燒,那是焦急了吧……忽然,見到自己睜開眼,他的眼神似乎亮了,那兩把焦急的小火苗不但未熄滅下去,反倒瞬間放大了,直到將他眸子照得黑亮髮出水光來。
只聽他問:“小友可好些不曾?”
江春想說“好多了”,可剛張開嘴,一股冷空氣呼進嘴巴,喉間頓覺又幹又癢,只覺有濁氣從胃底上衝,她忙歪過頭去對著泥土嘔起來,只整一日水米未進,嘔到胃底痙攣也只是嘔出些清涎來。
好在嘔出這幾口濁氣後,她神志愈發清醒了,覺察落到身上的雨滴愈發大了,這是雨勢在加重,盆潑大雨又要來了。
她忙逼著自己忍住胸口的翻騰,想要站起來,但暈頭轉向的翻滾已讓她軟了腿腳,似踩在棉花上似的,剛站起又跌倒,還好巧不巧地跌坐在了徐紹身上,壓得他“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江春忙回過神來:“紹哥哥可還好?可是傷著哪了?”邊說邊要拉他手看。
徐紹避之不及,被她拉住手心手背仔細瞧過,除了手背因為護著她被暴露在外擦出些小傷口,倒還好,看他抬高放低、左右旋轉皆無障礙,關節該是沒問題的……江春鬆了口氣。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坐在了他腿上……江春忙站起來,可能是剛才頭暈眼花還未緩過來,居然沒站穩,又一屁|股跌坐下去……這次跌坐在他右腿上了!
還沒待江春臉紅成石榴呢,徐紹已是“啊——嘶”的一聲,硬生生將痛呼給憋回去了。
江春被唬得一跳,想要摸摸他的右腿,看是哪兒受了傷,又覺得不妥。倒是徐紹咬著牙安慰她:“小友勿驚,愚兄無事。你先起來,愚兄扶著樹能慢慢站起來的。”
江春又汗了一把,自己今日怎像個傻大姐似的,冒冒失失……定是那一頓好滾滾得她暈頭轉向了。
徐紹一手撐地,一手扶著樹幹,左腳用力蹬在地上,剛動了一下右腳,一股鑽心般的刺痛傳來,他倒未放心上,以為是剛才坐久了……繼續在右腳上使力,誰知道一陣更強烈的疼痛傳來,他忍不住又“嘶”地吸了一口冷氣,臉上冒出冷汗來。
在這半明半暗的光線裡,江春居然能將他臉上的冷汗與雨水分清,江春有種不好的預感。
“紹哥哥,你先莫動,可曉得是哪處傷著了?”
徐紹咬著牙搖頭,人在劇烈的痛苦面前,感覺是會減弱的,他只覺著全身皆痛,尤以右腿最痛,但具體是右腿的哪一截他已感覺不出了。
江春試探性地用手輕輕碰了碰他右腳踝,見他仍是皺著眉,也看不出可是這處,她手上微微用力,壓了壓踝關節,見他沒什麼更痛苦的表情,看來不是這處了。
江春又將手上移,輕輕按了他小腿脛腓骨一下,依然沒什麼明顯的痛苦表情……她愈發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果然,她才將手輕按他大腿上,只見他眉頭皺得更緊了,牙關緊咬,蒼白的臉上有細碎的汗珠子從鬢角冒出來……隔著褲子也看不出傷處是否腫了,但未見血色,卻痛成這般,估計是傷到骨頭了。
想到自己這八十幾斤的身板將才還跌坐在他傷腿上……江春好想穿越回去拍死自己,簡直傻到家了。
見她皺著眉頭,目露焦急,又有些懊惱,徐紹誤以為她是擔心今晚下不了山了,忙愧疚地道:“小友勿憂,愚兄還能走,今晚咱們定能下山的。”說著就要掙扎著站起來,可惜努力了幾次皆以失敗告終。
江春|心道:真是個傻子,這樣子明擺著的今晚不消下山了,他還較什麼勁。況且該愧疚該懊惱的明明是冒失的自己,他愧疚個什麼勁……
心內雖這般想,眼睛卻有些酸,要不是為了護住自己……他定是不會傷到骨頭的,不,他要不是一開始就來拉自己,他壓根就不會掉下來。
今日的自己可能就是災星附體了罷!
兩人身上已滾了好些紅黃的泥土,又淋了這好大會兒的雨,早溼透了,也就顧不得披那衣裳了,江春只將它撿起來,也不顧泥水,在徐紹右腿的大腿中部纏繞了幾圈,打個結繫上,不知骨頭如何,權當繃帶之用了。
固定好徐紹的傷腿,江春才過去扶了他的右臂,令他用左手撐著樹幹,儘量左腿用力,慢慢站起來一些了,江春又將自己頭從他腋下伸過去,把他右臂架在自己肩膀上。
徐紹自是不肯用她這小身板作人肉柺杖的,江春也不與他囉嗦,扛著他就要走,徐紹無法,只得儘量不將身體重量壓在她瘦削的肩上